她忍着痛伸长了脖子看向自己腹间,就见层层白布早已被鲜血浸得湿红,再加上她此刻的动作,眼瞧着那血布又红了几分。
还不等她反应,就听到屏风那边的老大夫说,倘若两个时辰之内止不住血,便再无法子。
听到这话的钟毓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即将血尽而亡,她梗着脖子,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难道这里的人受伤就只会敷金疮药吗?
直到她咬着后槽牙说出那句话后,终究抵不住腹间的痛,两臂一软跌回了床上。
却不料垂在床边的纱幔不知何时卷在了肘下,此刻因着她的动作,竟勾着旁边的烛台全倒了。
可钟毓根本就顾不上床边倒落的烛台,方才将将撑起便已耗费她大半力气,此刻跌仰回床,扯得腹间伤口愈发的痛。
她额间滚落下一颗又一颗的汗珠,一呼一吸间都是灼热的痛。
不等她出声唤外间的人拿来麻沸散,面上却忽地拂过一阵风。
下一刻,一道难掩急切的声音响在耳边:“你醒了。”
许是因为痛极,又或者是失血过度,钟毓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她只能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用力攥住,却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孔。
“岑鸢,你去......去找些桑......桑皮线,”钟毓口中急促地喘着气,“再找一根银......银针......”
钟毓话还没说完,岑鸢瞬间便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他倏的抬目看着钟毓,眉眼之间是掩不住的震惊。
虽然他曾听说过行军之人会用火炙烤止不住血的伤口,可却从未听过有人用针线将伤口缝起来,甚至连大夫也不曾想到这个法子。
钟毓一介闺中女子,家中从未有人行医,她又如何想得到这种世间从未见过的法子?
见眼前人没有反应,钟毓心里清楚一个古人根本就理解不了自己口中的法子。
可她没时间也没力气去解释,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寸寸变冷。
钟毓憋着一口气吃力道:“不......不想我死......就快去准备!”
岑鸢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骤然起身,几步绕过屏风,对候在外面的岑二吩咐道:“立刻带人去找桑皮线。”
虽不知少主要自己现在去找桑皮线有何用,但岑二丝毫不作停顿,领了命便立刻转身出去。
岑二前脚出去,后脚就见卿云端着一盆清水步履匆匆进了屋。
“卿云,”岑鸢唤住她,“府中有长针吗?”
卿云闻言微微一愣,“长针?是那种缝被子的长针吗?”
“对。”岑鸢一点头,“你多拿几根过来,给夫人疗伤用。”
一听是钟毓疗伤要用,卿云顾不得多想,她下意识就将手中的水盆递给了岑鸢,然后转身跑出去。
“大人,您要人去寻桑皮线与长针是为作何?”
自从岑鸢命人去寻桑皮线时便十分疑惑的老大夫,在听到还需要长针之后,心中霎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岑鸢,“难道大人您要将那刀口如布一般缝起来?!”
岑鸢面色霜寒,闻言只匆匆点了头,而后便端着那盆热水绕过了屏风。
直到眼里再次出现那个躺在床上脆弱似一张薄纸的女子,他站在两步之遥的地方,却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那双攥在盆边的手,骨节泛着白,细看之下竟微微发着抖。
“岑鸢,”钟毓听到声音,知道是他去而复返,“你听着——”
“若是寻到了桑皮线,立刻将线放在沸水上用热气熏蒸,”许是方才缓了几口气,钟毓此时气息虽弱,但丝毫不似方才那般喘息,“再将长针置于火上炙烤,待针尖泛红后将它弯成钩状,然后穿上熏好的桑皮线。”
“缝之前先用盐水洗净我腹上的伤口,嘶......”
岑鸢自从钟毓开口后就一直看着她,此刻见人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又紧紧闭上眼,他什么都来不及想,直接将盆放在一边,然后大步跨至床侧握住钟毓的手。
钟毓下意识用力掐着岑鸢紧握着自己的手,直到堪堪忍住了腹部剧烈的痛,方才重新开口说话:“岑鸢,习武之人向来手稳,我信不过别人,所以你来替我缝。”
“还有......还有麻沸散......”
“我知道。”岑鸢双目泛红,他打断钟毓不让她再说话,“你方才说的我都记住了,钟毓,省些力气,不要再说话了。”
钟毓得了话,终于放下心来。
不多时,岑二便将桑皮线寻了回来。
“连山人有个习俗,晒腊肉时捆肉的线要用桑皮线,所以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岑二将一卷细白柔软的线递给岑鸢,“可少主寻此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