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世不详、养父养母皆为商贾之流的人,又怎能担待得起世家贵女。
更何况,自己志不在此。
可岑鸢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目光竟然会被一个女人所牵动。
见她害怕自己便下意识捂住她的眼,见她光脚站在地上自己便自然而然替她穿鞋,甚至就连染病吃药时也向来都不忘替她准备果脯。
可明明,她什么都没做。
却只要她出现,自己的心神便全都放在了她身上。
岑鸢内心十分清楚,他根本就不应该对钟延川的女儿生出这种感情,可即便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同钟家结姻的真正目的是钟延川。
可在得知钟毓被人掳走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却仍旧不由自主地空了一霎。
岑鸢目光久久注视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直到一阵鸦叫,他才回过神来。
他下了回廊,几步便走至房门前。
双手覆在门上用力推开的一刹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岑鸢开门的动作狠狠一僵,袖间藏着的薄刃立刻滑落手心。
浑身紧绷的他在看清屋内情形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方才还在车里同自己说话的钟毓此刻正了无声息地躺在地上,月牙白的裙裾上沾满了血迹。
身下绽放着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泊,将她的轮廓晕染的模糊不清。
第五十一章
岑二跟了岑鸢这么久, 一直都觉得自家少主是那种天塌下来面色都不改的人。
武都府的蔺老先生第一次见到少主,就赞他冷静自持,是位能做大事的人。
岑二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 还是因为当年岑鸢初次踏进武都府, 就正巧碰见蔺老罚他们五人扎马步。
许是为了让这位细皮嫩肉的小少爷感受一下武都府的氛围, 蔺老瞥了他一眼就让人站过来,同他们一道扎起了马步。
灼人的日头晒着, 他们五个人全都呲牙咧嘴双腿打颤,唯有这位小少爷一个人稳稳扎在原地, 眼神都不曾晃动。
那日惩罚过后,蔺老夸岑鸢, 说他身稳、心定、目不动。
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可就是这样一位好苗子, 此刻却站在屏风前浑身紧紧绷着, 随着卿云一盆接一盆端出去的血水, 他面上神色越发黑沉。
直到那位须发皆白的老郎中从屏风后绕出来,一瞬间,岑二好似看到自家少主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忽然一滞。
“大夫, 我夫人她伤势如何?”
“禀大人,夫人她......”老大夫抬头看了一眼岑鸢, 见他面色不善,自知废话多说无益,便直接拣重点说道, “夫人身上一共三处刀伤。”
“其中两道都是划伤,其一在颈侧,”他边说边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 “另一处则在臂上。”
“所幸这两处都只是划破皮肉,刺得不深, 且避开了要害,现下敷过药便无大碍。”
二人闻言,立刻便明白第三处的刀伤怕是不太好。
岑鸢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捻了一下,他视线绕过大夫,落在屏风上:“那最后一处呢?”
“最后一处在腹上。”老大夫神色严肃,“那处虽避开了要害,可由于刺得极深,一时半刻止不住血......”
“你只说有何结果?”岑鸢收回视线,直接冷声打断他的话,“会有性命之忧吗?”
老大夫看一眼身后,见卿云又端出去一盆血水,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夫人本就气血不足,那腹上的刀口又极深,便是敷了金疮药也不管用。”
话音落下,岑二心里狠狠一惊,下意识便看向自家少主。
他是武都府出身,后来又一直跟在岑鸢手下,杀过的人那么多,他自然明白伤口止不住血代表着什么。
“倘若夫人运气好,两个时辰之内血能止住,性命便无大碍。”老大夫回头,看着岑鸢沉声道,“想必大人心里清楚,若是两个时辰后这血还是止不住,那老夫也再无法子了。”
“谁说没有法子?”
一道十分虚弱的女声忽然响起,与此同时屏风后传来一阵劈里啪啦摔了东西的响。
岑鸢闻声,顷刻间大步掠过老大夫。
他衣袍带起一阵风,只一眨眼的功夫,老大夫面前已不见了人影。
其实钟毓从那大夫说“夫人气血不足”的时候便已经醒过来了。
刚一醒过来,她便感受到了腹间传来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钟毓被疼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可想起自己昏迷前那柄刀刺中的部位,却还是咬牙忍住痛楚,然后费力撑起上半身想看看伤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