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耳边忽然传来岑二颇有些情绪的小声嘀咕,“也不知那祁大将军能不能照顾好夫人,方才离开的时候夫人险些都要摔了......”
想起自己方才离开的时候,钟毓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扑,岑鸢那双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
他眉心微微蹙起,垂眸看着自己被那人抓住的前襟,良久,他忽然伸手摸了摸。
柔软的布料摩擦着岑鸢的手,可下一刻,一个明显不同于的布料的东西贴上他指尖。
那是......
岑鸢猛地将东西从前襟里抽出来。
那是一张被人撕地很小,而且已经揉搓地很软的纸。
岑鸢的目光紧紧盯着纸上仅有的八个字,向来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此时却罕见地有些波动。
因为那张纸上歪歪扭扭写着——
李子死蹊跷,寻仵作。
电光火石之间,岑鸢心中恍若有巨石重重滚过。
因为他从没有想过,三年前章行舟一案的导火索,也就是李大保被人打死的那个儿子。
死因会有误。
而给自己塞了这张纸片的人,是想让他去寻当年为李大保的儿子检尸的仵作,重新调查那桩三年前就被人忽略掉的死人案!
倘若死因有误,那章行舟的案子,就是板上钉钉的被人陷害。
想到这里,岑鸢的手骤然攥紧那张纸条。
他以为钟毓想要去看卷宗是因为钟延川的缘故,甚至他还在想,倘若她真的是为了钟延川才去看的卷宗,那是不是就说明她对自己从来就没有说过实话。
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钟毓真的会去找有关三年前那桩案子的卷宗。
甚至还找到了李大保儿子的卷宗。
他知道那间房里堆着数不清的卷宗。
可他不知道,那位瘦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女人,是如何在那些如山的卷宗中找出建兴两年十一月的仵作验尸纸。
他也不知道,她在参透那桩陈年旧案的那一刻,究竟有没有惊慌失措。
岑鸢垂下眼睫看着手心里已经被自己捏皱的纸条,眸底有些发红。
他平生头一次,竟生出些后悔来。
方才不该按照祁临风的话将她留在那里。
他该将她带在身边的。
第三十六章
不知过了多久,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岑二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少主,到了。”
岑鸢掀开车帘下车时,面上神情如常, 早已不见方才看到纸条时候的失态。
他站定在车前, 伸手将前襟处的褶皱微微抚平, 而后一抬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岑四和岑五。
见自家少主走近,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两个人齐刷刷上前一步, 然后双手抱拳,垂首异口同声道:“少主。”
岑鸢随意瞥了一眼两个人, 就知他们此番从京城回来,必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他随意摆了摆手, “回去再说。”
话音落下, 他正想抬步往宅里走去, 却不想身上的大氅顺着他的动作, 微微漾起一角擦过手背。
岑鸢身形一顿,他垂眸看着身上披着的黑色暗纹大氅,不知为何眼前却一闪而过一件白色狐毛的披风。
想起那人畏寒的模样, 岑鸢的唇角忽然微微抿起。
方才应该将大氅留给她的。
“少主?”憋着一肚子话要给岑鸢说的岑四,见自家少主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不动。以为岑鸢有什么事, 便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怎么了?”
岑鸢蓦地回过神,他没回岑四的话, 收回落在大氅上的视线后,敛了心中思绪抬腿便走。
刚一踏进宅门,宅里被李源安排过来照顾他们起居的丫鬟小厮, 一个接一个停了手上的活,恭敬地垂首问好。
“大人回来了。”
“大人好。”
岑鸢闻言只是微微点头, 脚下步伐却一直未停。
直到眼前出现了卿云的身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直接越过了议事的前堂,走到了正房这边来。
岑鸢的脚步一顿,随后转身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四个人说道,“前堂人多口杂,有什么事情就在房中说罢。”
一直候在房门口的卿云见太傅大人身边并无夫人的身影,以为夫人还在后面,便下意识就往前走了几步。
早前夫人要去看卷宗,卿云本想跟在她身边服侍,却不料李源根本不允除了夫人之外的其他人踏足。
想到夫人喜欢吃红豆酥,左右自己候在衙门也无事可做,她思来想去便给夫人知会了一声,说自己先一步回来给她做红豆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