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郁诗容死,她无半点痛快欢喜之意。
她心里分明清楚,郁诗容从不是威胁,甚至不足为惧。
自己放弃一切,甚至是为人母的权利嫁给卫益清,却自始自终不曾得到他的真心,与任何人无关。
唯那人不曾爱过她半点而已。
江月楼捂着面,哭得凄惨:“这些年,我究竟都做了什么……”
第127章 昏死
江家乃太后母族,兴旺五代,曾出宰相十一人,七房旁支横跨文武,皆有建树。
江月楼乃江家嫡女,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风光无限。
三五岁时,她便常被太后接入宫,似珍似宝捧在手中。她与湘王一起长大,自牙牙学语、学着认人识物的年岁,便对湘王情根深种,满朝皆知。
那时的卫益清翩翩年少,模样清俊,为人又温雅雍容。且他生了双多情眸子,看人时好似万分深情,常让人误以为自己与别个儿不同。
江月楼想,若她不是在那般小的年纪就遇见了卫益清,或许这一生,便不会如今日这般,落得个日暮途穷,索然无味的下场。
擦了面上泪,江月楼看着被下人摘下的红色灯笼,怔怔出神。
灯笼内的烛火熄灭,鲜亮的红缓缓黯淡,随即似被虚空吞没,隐入夜中。
满地鲜红一点点褪色。
白色灯笼亮起,下人自远而近替换,红与白光晕绞缠,映得满院子清冷,和一丝莫名的阴森鬼气。
红光堙灭,那些个往日看似光鲜的大红灯笼,在阴沉清冷的白光照耀下,白日里瞧不见的污秽和破败,渐渐显露,颇为刺心刺目。
江月楼站起身,倚在锦韵堂正门前的廊柱上,眸色不明。
她爱慕卫益清多年,世人皆知。她从不怕他人知晓自己心意,亦不怕世人说她轻佻浪荡。
少女情怀炽热滚烫,藏不住亦难以掩饰。
世家宴上,常有其他贵女出言讥讽,可若被卫益清知晓,多会寻到那些人父兄那里去,一一帮她讨伐回来。
想到往昔,江月楼面露笑容。
忠勇侯家的嫡长女最瞧不惯她,明里暗中不知为难过她多少次,若被卫益清知晓,他便会寻忠勇侯家的幺儿去郊外捶丸,常常一群人策马而去,却抬着那人兄长而归。
有几次,甚至闹到忠勇侯夫人一怒之下跑到宫中告状。
太后知晓,就会禁足卫益清,让他在寝宫抄经罚站。
她则被太后留在身边,谆谆教导。
思及此,江月楼抬手抚在廊柱上,支撑着已然无力的身体。
今儿她才想明白,太后口中的那些个语焉不详、欲言又止是个什么意思。
太后不仅了解朝中局势,亦了解卫益清的性子。
那人,就是个风流博浪、冷心冷肠的。
一阵凉风袭来,面上泪被吹得冰冷,江月楼伸手抹去,忽而轻声道:“若你知晓我做了什么方能嫁给他,你定会笑出声来。”
额边碎发随风卷起,江月楼喃喃道:“及笄之前,江家为我相了一门亲事,经年之后再看,那人是极好的。”
“那人的夫人如今儿女双全,家中虽有一二妻妾,但都是他夫人做主抬进门的,好似是两个自幼照顾他的房中人,一个是他夫人陪嫁。”
“嫁给那人,过得应当是很轻省的日子。”
“可惜我那时眼中看不见别人,你知道的,如你一般。”
“那样一个鹤立鸡群的人物,有了他,便再瞧不见其他。”
江月楼看着满院子白灯笼,微微抿唇。
“我不喜这门婚事,便在家中哭闹,父母兄嫂无法,只能送我入宫希望太后可以劝我。”
“可彼时我谁人的话都听不进去,寻了机会偷偷跑去见那人。”
“我已记不得那人的模样了,只记得他见我哭得厉害,还不等我出言,便忙将责任揽了去。”
“他说他准备去边疆参军,未得胜回朝前不敢娶妻,怕误女子佳期。”
“我听信他的话,喜不自胜回了江家。”
江月楼哼笑:“后来那人去江家寻了我爹爹,推了这门亲事。我那时才知说什么参军全是借口,他就是一个连马都骑不上的文弱书生。”
“虽文弱,但那人倒也是个君子,从不曾对任何人说出我当年寻过他的事。”
“我不似你,我明明还有其他路可走的……”
往日她不敢说悔,可今日郁诗容的死好像一把利刃,突然就剖开了她一直以来遮住心、眼的虚无假象。让她再不能借一个空空占据王妃之位的人,遮掩卫益清从不曾将她放在心上过的事实。
“那人退了婚,江家还在为我寻未来夫婿。我百般推拒,却无济于事。”
“无奈下,我去寻了卫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