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晟眯着眸子,一时想不明白对方为何针对自己。
可眼下他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先行隐忍。
垂首站在一旁,雷晟敛了眼皮,遮挡眼中恨意。
“为难?我今儿就为难给你们瞧瞧!卫益清不拿我母子做个人看,我拿他无法,可一个下人我难不成也拿他无法?”
“你……”
郁诗容指着雷晟,双眸赤红:“将这以下犯上的畜生拉出去打死。”
“娘娘。”
王妃乳母闻言惊得出声:“世家大族哪里有动辄打杀下人的?您累了,老奴陪您回房。”
“雷管事,你……”
刘嬷嬷正欲让雷晟退下,却听云纤不紧不慢道:“嬷嬷,您逾矩了。”
本就心口难受得厉害,再因怒火攻心,郁诗容只觉眼前发黑,一阵阵晕眩之意直冲头顶。
听闻逾矩,这几日刘婆子忤逆她的新仇旧恨一起翻涌而上。
好容易将心尖痛楚压下,郁诗容指着雷晟道:“打,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
“都杵着做什么?”
云纤对郁诗容身后的丫鬟婆子厉呵一声:“是听不见王妃命令,还是你们一个二个都未将王妃放在眼中?”
“这……”
身后上来两个婆子走到雷晟面前:“雷管事,委屈您了。”
雷晟斜睨了云纤一眼,面皮抽动。
许久后他道:“既然王妃发话,我便跟几位老姐姐走一遭。”
雷晟跟着几个粗使婆子走了出去,郁诗容见状心火莫名下去不少。
这几年她的脾气来得愈发怪异,常常突来一阵暴虐脾气,压都压不下去。可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心口疼痛压下,人便能恢复三分理智。
刘嬷嬷见她面色渐缓,忙开口道:“王妃,您万不能再杖毙一人了,世子大婚不过两日,您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刚压下的火气瞬时涌上,郁诗容恨得直接伸手抓向刘嬷嬷的面颊。
云纤无意看这等闹剧,她跟在雷晟身后走了出去。
从见到雷晟的第一眼起,她便不敢闭上眼睛。
只要闭上眼,脑中浮现的便是年迈的祖父趴在地上,哀求他们放过家人的模样。
可那些人不曾手软。
祖父,被人生生踩碎了脑袋,咽气而亡。
她娘亲被人割断了喉咙,而爹爹……
云纤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匕首插入爹爹头顶时候,爹爹那痛苦的表情和模样。
她的大姐姐一尸两命,二姐姐身亡时,手中还攥着绣花撑子,若不是雷晟,喜妞的崽子如今都可长到半人高了。
若不是雷晟,他们一家应会生活得很好。
祖父应该会在春日里,坐在院子中抽着野烟,而爹娘也做了外祖父、外祖母。
也不知云绣腹中胎儿是男娃,还是女娃。
若是男娃,爹爹会给他雕上些刀枪剑戟,若是女娃,应会如她们儿时一般,雕上些花灯花床。
二姐姐……
应当会与崔继颐成婚,崔继颐待二姐姐应有几分真心吧。
那样一个凉薄之人,能在朝凤中以命相救,婚后也会待二姐姐很好的吧。
而她,也不需要入朝凤走一遭,识得巳月、甜春,更无需一下下砸碎傅启正的头颅,沾得满手鲜红。
若无雷晟,若无湘王府,说不得她也跟那人成了亲。
这个时候,他正要准备春闱,而她……
云纤低头,将唇边咬得溢出的血渍缓缓擦干。
她知道自己急了,也知道今日所为必会打草惊蛇,但那又怎样?
世家大族皆如此,上位者草菅人命,位低之人的性命,在他们眼中犹如草芥,她今日就是打杀了雷晟,谁又能说什么?
谁又敢说什么?
若有冤,雷晟的家人自可去京中敲那登闻鼓去!
想到此,云纤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只是这笑中带着泪,也带着酸与涩。
“世子妃,这可要真的……”
“打。”
云纤笑得张扬:“你们一个二个都想要忤逆王妃不成?王妃说打,谁敢阳奉阴违?”
“呵。”
雷晟闻言冷笑出声:“世子妃好手段,只不知小人何处得罪了您,让你一个新婚妇人用尽手段为难小人?”
“还站着干什么?”
云纤指着站着的婆子:“打。”
那些个婆子面面相觑,想了半晌还是将雷晟按在长凳之上,一板子一板子打了起来。
自从王妃性情不定,脾气愈发古怪后,锦韵堂便甚少有人往来。
就连湘王平日也不宿在此,而是多留宿前院。哪怕偶尔回后宅休息,也多是去江月楼或是卫铮生母那处。
不知是否因为此,云纤将雷晟按在前院打个半死,竟无人来拦。
也或许有人知晓,却无人愿意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