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空旷屋中,云纤想了片刻将那人形图挂在墙边,又在图中咽喉处点上重重一红点。
她幼时做木工,常听爹爹说熟能生巧,是以这三月她无需学其他庞杂之物,只学一事便可。
身上的伤好得并不快,但满腔恨意支撑着云纤,让她不敢松懈半分。
临近三月之期,云纤伤已养好,寻了一彤云密布、大雨倾盆之日,直奔鲁家巷子。
他日过后,她应再难重回家中,如今是她唯一机会。
抓着斗笠向下压按,待遮住大半张脸后,云纤才拉紧蓑衣一路向前。
原本京郊处的鲁家巷子是一繁华之地,虽比不得闹市但也可称人声鼎沸,十分热闹。而今,整个鲁家巷子却是静谧阴冷得令人发寒。
云家旧址,也已化作一片废墟。
原本尚算温馨富足的小院,此时焦黑一片,雨水冲刷后,地上氲出道道黑水,最终汇集至云纤脚下,再隐隐浸入地底。
能够证明鲁家巷子曾有一积善之家的痕迹,正一点点消失于人世间。
抬头看着黑云压头的青天,云纤眼中流露出浓浓悲哀,及淡淡嘲讽。
不知老天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亦或是在替她不平,这一会儿雨水愈发猖獗,不多时一身蓑衣已经湿透。
随着雨势渐大,地面上渐渐显露出几分本色。
云纤上前两步,自水中捞起烧得只剩半边的门光尺。
这把门光尺,还是她年幼时爹爹亲手所做,又在她生辰送予她的。她喜欢得紧,日日抓在手中把玩,连睡觉都不离身。
如今这门光尺上头的财病离义、官劫害吉八字,只剩下四字,官字还能看见半边,而劫以后,皆烧成了黑炭。
轻轻放在手中摩挲,云纤咬着唇强忍泪意。
“这狗日的天气,让小爷连个可避雨的地儿都寻不到,要我说就去那死光了的云家宅子算了,好歹还有个片瓦遮头。”
“去不得。”
听见这三字,云纤微微侧目,总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第8章 为恶
“如何去不得?不就是一群时运低被烧死的东西?小爷还怕他们不成?”
出口张狂的是个年轻男子,而那嗓音嘶哑,令云纤颇为熟悉的苍老声音又缓缓开口:“这云家几口并非被烧死。”
大雨倾盆,耳边十分嘈杂,可这一句话仍直直刺入云纤耳中。
她眉眼一沉,褪去蓑衣斗笠,捏着只剩一角的门光尺,缓缓向外走去。
“府衙说了这云家就是被烧死的,老头儿,你莫要胡言。”
年轻男子语气急躁,应是厌倦了潮湿,他一只脚已跨进云家坍倒的院墙,却被老者慌乱呵斥。
“莫进,此地不祥。”
老人声音有些颤抖:“我所言为真,这云家俱是横死。”
见青年男子还不信,老者道:“那日……那日云家出事前,曾有六七人同我打听云家位置,老头子我三教九流不知见过凡几,那些人绝非善茬。”
“快些离开这处,你娘还等我们回去。”
老者应不良于行,一条腿不时拖在地上,看似十分不便的模样。
云纤在阴暗处看着,忽而知晓此人是谁。
是那瘸腿老丐,和孙寡妇之子。
捏着半块门光尺,她呼吸一窒。想也未想,云纤只身走了出去。
“啊……云……云家……云纤?”
年轻男子看着浑身湿漉漉,一双眼于阴暗中熠熠发光的云纤,吓得惊退数丈。
“你不是……你不是投河了吗?”
云纤并未看他,她直直盯着眼前穿着整洁,混似换了个人一般的瘸腿老丐,喃喃开口:“你见过那些人?”
老乞丐也退后数步,却因腿脚不利而跌坐在雨水中。
“你……你这是来寻我复仇的?”
“复仇?”
看着一脸惊恐的老丐,云纤抓紧了手中的门光尺。粗糙木刺扎入掌心,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你说那些人曾同你打听云家位置,可是你将人带去云家的?”
“是他,是他。”
孙寡妇之子闻言惊慌道:“云家遭难后,这老乞儿就有了银钱,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云纤,我也算看着你长大,冤有头债有主,你莫因此牵连于我。”
说完,他竟转身向后疯狂跑走。
“为何?我自问云家待你不薄,你来到鲁家巷以来,皆是我云家接济,你这腿……”
云纤咬着牙上前,伸出脚缓缓踩在她亲手做的那条木腿上,随即脚尖一转,猛地踢飞。
“我的腿。”
老者艰难在水中爬行,却被云纤挡住去路。
“我问你为何!”
“你明知来者不善,为何不随口敷衍,再寻机会告知于我?”
“云家上下六条人命,你良心可过意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