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再是忍不住,知晓今日之事,她高兴了好几日,想着终于能出一口恶气,既算不是她所为,眼瞧着楚惊春尸骨无存,想想也是叫人开心。
没成想,她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身处在那样的漩涡里,叫太子殿下捉了她与楚庭舟的奸/情,不说魅惑之罪,再不提令二人生了嫌隙,便是她悄然隐匿身份出现在皇家园林,就是死罪一条。
届时她死了,死无对证,于主子而言才最是有益。
偏偏,她回来了。
云娘音带嘲讽:“你回来了?那皇家园林是何等之地,是你说回来就能回来的?”
楚惊春走向轩窗的方向,窗子敞开,日头洒下的光影,大半落在她身上。
“掌柜的若觉得我是孤魂野鬼,也未尝不可。”
云娘瞥见楚惊春落在地上的影子,愈是冷嗤一声:“楚统领和太子殿下无暇顾及你,你也不该擅自跑回来。如今你倒是跑回来了,只怕回头他们来寻你,咱们春和楼要平白遭殃。”
平白遭殃?
楚惊春几乎笑了:“掌柜的既知如此,就不必在这儿同我说这些,快些把姜大人请来,咱们也好商量对策。”
“你……”云娘一口气卡住,偏楚惊春说的又是句句在理,只得转眼看向烟兰,烟兰当即出门。
屋内只余下她二人,楚惊春察觉云娘的眼光一眼不落地钉在她身上,也全不在意。顾自卸下钗环,洗漱,又换了身外衣。周身舒适了,方懒声开口:“午膳呢?”
时辰已过,竟还没有人送饭食来。
云娘直言:“想着你回不来呢!”
楚惊春仍不在意,只行到云娘身边,坐到那窄榻的另一侧,忽然问了句:“掌柜的在春和楼多年,不知可还相信人间真情?”
云娘愣了下,瞥向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原也是不信的,毕竟身在春楼,来往间做得都是皮肉生意。有些个山盟海誓,不过是哄人罢了。说到底,春和楼中的女子,怕是很少被人当做是个人,不过玩意罢了。”
云娘愈是不解:“你平白说这些做什么?”
“有些好奇。”楚惊春神色淡淡,“想问掌柜的一句,这么多年,叫人赎身的女子,可有下场好些的?”
云娘打量着楚惊春的神色,又联系起今日之事,忽然反应过来:“有人要为你赎身?是谁?难不成楚统领要了你一回,便要为你赎身?”
“掌柜的先回我。”
云娘轻咳一声,不屑道:“有自然是有的,碰着贤良的夫人,不屑于用那些下作手段对待妾室,这做妾的若是也懂得做小伏低,往后的日子至少能讨口饭吃。”
楚惊春扁扁嘴:“这样就算好了?”
“那你还想如何?”
“做不来夫人,至少做个宠妾。”
云娘冷哼一声:“你想得倒美。”
顿了顿,到底是添补:“不过凭你这张脸,哄得男子欢欣,也能做上一时的宠妾。可是何映秋,我告诉你,上头的夫人再是贤良也容不得一个小妾一直受宠,便是容得下你,男子的欢喜又能到几时?”
“今日你花容月貌,过个几载,年老色衰,不将你逐出门都算是有情义的。”
楚惊春恍然一般,点了点下颌:“原是这般。”
云娘瞧着她,自是一副“少做春秋大梦”的姿态。然她将一张嘴,又要提点几句时,却听楚惊春忽然又是开口。
“既是这般,掌柜的您懂得这么多,怎么还是将心思用在了姜大人身上?”
音落,云娘慌乱地握紧手上团扇,僵硬了片刻,才猛地直起身:“你胡说什么?”
楚惊春细细辨着门外忽然顿住的脚步声,悠悠道:“我有没有胡说,待姜大人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何映秋!”
云娘握着扇柄的拳头猛地垂在矮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娘越是急躁,楚惊春的姿态便愈是平和,她徐徐开口:“姜大人虽是年纪大些,但看身姿模样,年轻时应也是位俊朗的公子。”
“我只是不懂,掌柜的若是那时便喜欢姜大人,怎么生生等了十几年?”
“是姜大人要您等着吗?”
“何——映——秋。”云娘愈是咬牙切齿,射来的目光恨不得将她钉死在墙上。
楚惊春细细瞧着云娘这般形态,她本是拿不准,顶多知晓云娘待姜大人有些情意。如今看来,竟真是悄悄用心了十几年。
也是可惜可叹。
楚惊春当真正经叹了一声:“哎,看来姜大人并不知情。掌柜的,您也算位风姿绰约的美人,怎么就搞了单相思这一出,辛不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