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直以楚惊春是女子为由,想要除之而后快。说得好听,是为他铲除荆棘铺平前路,实际呢,不过是她自个想要掌权罢了。
更难看的嘴脸。
嬷嬷发觉陛下脸色不对,忙悄悄拉了拉太后的衣角,太后这才敛下神色缓缓坐下。
楚青珩道:“母后不想知道,长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战场凶险,想来九死一生也是常事。”太后整了整衣衫,坐得笔直,再无方才一丝萎靡之态。
“长姐是为我大楚死的。”
太后仍不以为意:“大楚的将士们,哪个不是为国战死?”瞥见楚青珩的神色,又道,“罢了,陛下想说,哀家听着就是。”
楚青珩瞧着太后的脸色,却是没了开口的兴致,只侧身看了眼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忙上前一步:“长公主率领一千先锋军奇袭敌营,斩下敌国大将头颅,未能从混战中杀出。一千人,全部以身殉国。”
太后冷嗤一声:“她倒真有些本事。齐国赵将军的名声哀家是听过的,没想到,居然死在了楚惊春手上。”
小太监继而道:“如今,我朝百姓感念长公主功德,自发制作孔明灯,为长公主祈福。”
孔明灯?那可是非到元宵不可燃放之物。
太后猛地向外行去,果真见着满天的孔明灯,灯火一团一团,像是将要升空的星星一般。
太后沉下脸:“陛下,此事怕是不合规矩吧!”
小太监又道:“百姓们跪满长街,听说要跪上整整一夜。”
太后呼吸一滞,转眼瞧见楚青珩冰冷的目光,急促道:“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是你舅舅,还是左相?”
楚青珩无言,只平静地望着太后。
太后心下愈是不安:“是他二人合谋?儿子,这事绝对是他们的阴谋,绝对是,得了权势,她还要民心。”
楚青珩终是冷笑出声:“母后可会使这样的阴谋?”
以性命做赌,遭万马践踏,尸骨无存。
“母后,您不会,朕也不会。”
他们都是只爱自己的人,谈什么为了百姓。
“她……”太后急促地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青珩淡声补充:“她已经死了。”
不管多大的仇怨,最难和死人计较。尤其,不计较已然显得他们昏庸无能。但凡敢有一分异动,那才是真的叫人耻笑。
“日后,还望母后谨慎行事,长姐永远是我大楚最为尊贵的长公主。”
到楚惊春死这一刻,楚青珩才算真正的从心底里认可这个姐姐。亦忍不住庆幸,她只是一个女子。
目送楚青珩离去,太后才猛地摔落手边茶具:“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来警告哀家吗?”
嬷嬷温声劝慰着:“太后娘娘,眼下人人都觉着楚惊春有天大的功劳,这个时候,咱们确然是什么都不做为好。再者,她都已经死了,就让她得这些没用的虚名去。”
是啊,人已经死了。
她再也不需要做什么,往后,朝堂上下自有她为陛下出谋划策。
太后终于长长地舒一口气,整个人又畅快许多。
这一夜,太后难得睡了个好觉,却又在未醒时忽然被搅扰。
是急促地脚步声奔到床前,唤道:“太后,太后娘娘。”
“何事?”太后勉强睁开眼。
“回禀太后娘娘,万民书陈情,请求为长公主塑金身,立庙宇。”
“什么?”太后猛地坐起身,再无前夜半点愉悦。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这等规格?”
嬷嬷紧抿着唇,亦觉此遭当真有些过了。长公主诚然是有些功劳,然,出征在外的将军,哪个不是踩着累累尸骨才走到今日。怎的,就因为她死了就格外不同?
可是,死过的将军也不少,哪个又如她一般?
嬷嬷道:“想是姜大人和国舅爷要为长公主做最后一件事,才造了这么大势。”
“她也配?”太后冷声道,“当初她若肯乖乖和亲,我大楚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如今死伤无数,竟又成了她的功德。”
嬷嬷记着陛下昨夜的话,只得劝慰:“到底是死了,太后娘娘由得他们闹去,还能闹翻了天不成。”
顿了顿,四下看了看,方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长公主的事其实不算什么,眼下……奴婢新得着一个消息。”
嬷嬷鲜少这般谨慎,太后也顾不得气恼,命她附耳低语。
嬷嬷这才凑上前,以更低的声音小心道:“陛下好像还有一个弟弟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