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在此时,楼梯处传来脚踏的声响,众人的目光再度射向一处。
楚惊春缓缓而下,坐至诸位,也省去迂回,直接道:“明日我将随显将军出征北上,吕琒,挑一支最好的护卫队给我,要二十人。”
北上,随军?
众人皆是惊愕,昨日正阳殿前长公主拒绝和亲之事并非隐秘,昨夜显将军夜半到访府上众人亦是知晓。可是怎的……怎的长公主也要一道前去?
吕琒当即起身:“战场凶险,还请殿下三思。”
音落,所有人一道起身重复:“战场凶险,还请殿下三思。”
楚惊春懒得将时间浪费在无谓地挣扎与交谈中,眸光掠过众人,音色冷了几分。
“我是在与你们商议吗?坐下!”说着,眸光定在吕琒身上,“吕琒?”
吕琒只得应声:“在下一定办妥。”
楚惊春这才转向坐在右下居于首位的武常:“护卫长,此战不知打到何年何月,我希望待我回来时,府上一切如旧。”
“烟兰会留下掌管内院诸事,拿不准的事你自可问她。”
“若有人上门闹事,该杀就杀。”
“除了显家,所有人,都不必给他们好脸色。”
最后一句,莫名给了武常天大的信心。
换了别的主子,或许委婉些,说一句:不必畏惧他们。楚惊春却是如此直接,竟是不用甩他们好脸色。
霎那间,武常觉着自个身份都贵重了许多。
尤其,自他进这道门,还被安排坐在距离楚惊春最近的位置。饶是最得宠的面首,都不如他受重用。
武常后退一步,恭敬弯腰:“属下一定将长公主府守得如铁桶一般,静候殿下归来。”
“白溪,”楚惊春看向坐在末尾的男子,“你可愿与我同去?”
白溪没想到会忽然叫到他,更想不到,楚惊春会要他同去。
他猛地站起身,眼底璀璨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欢喜地无以言表。
他下意识试图说一声“我愿意”,可他早已说不出话来,遂极是用力地点头,生怕楚惊春反悔。
周遭众人看着这一幕,短暂的震惊过后,便是深深的不甘与嫉恨。
震惊于白溪脖颈上的伤口,竟然使他再也说不出话。
人尽皆知,白溪的面容实在不算优越,唯一的优点便是声音动听这一条。可如今他失了声音,众人却是半点欢喜不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与殿下同生共死?
孙吕杨三人一道起身:“我等愿随殿下战场杀伐,不畏生死。”
往日里的恩宠都是虚的,唯有这样的紧要关头,才真正看得出楚惊春究竟将谁放在心上,究竟信任谁。
很明显,他们三个今日坐在这里,就是凑数的。
楚惊春扫过三人:“战场上九死一生,不是玩笑。”
“景曜,你没有武功,去了送死吗?”
“杨晟,府上诸事还需你协同处置。”
“吕琒,和阿涧打一架,赢了你就去。”
吕琒深知,在这座府上,他是最不入楚惊春眼的。若非当初他非要回来,生生扛了二十军棍,又豁出命拿出以一敌百的架势,他不可能留下。
与林霁尘相熟,是他的原罪。
可是,他打不过阿涧。两人交手无数次,阿涧一次比一次强健,他决然不是对手。
遂脱口道:“为何不是与白溪对战?”
阿涧的地位,从来没有人想过与之比拟。也深知,潜龙之时的陪伴,撼动不了分毫。
“也成,打吧!”
无人看见,站在楚惊春身后的阿涧,眼底一闪而逝的嘲讽。
众人看向外面,原本平静看戏的目光,在短暂的数十招后,一个个面露诧异。
那个看起来不够高大,不够凌厉的男子,怎的忽然间就将吕琒狠狠地压制?
吕琒亦在白溪忽然发狠后明白,为何楚惊春让他与阿涧一战?白溪的身手,竟然在阿涧之上。
白溪的剑很快抵在吕琒脖颈前一寸的位子,楚惊春摆摆手,一场无谓地交战方才终止。
“都下去吧!白溪留下。”
纵使有诸多不甘,人群还是散去。毕竟谁都知道,楚惊春的决定,不容置疑,多说一句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楚惊春提步上楼,懒懒地歪在榻上,以一个极舒服的姿势。
白溪未敢抬头,他在皇家园林住了数月,几乎以为楚惊春要忘了他。不曾想,出征北上,唯一选中的居然是他。
他是曾经要杀她的人啊!
“可有什么想说的?”楚惊春道。
白溪这才扬起头,可他说不出话来,忙是从阁楼另一侧拿了笔墨纸砚摆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