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死,赶紧让位。
是夜,楚青珩将将回到昭阳殿,预备歇息,忽见一道佝偻的身影蹒跚而至。
“老臣无能,这把老骨头怕是撑不住了。”说着,就要虚虚倒下。
楚青珩只得将人接住,命太医好生照看,再命禁卫军将人好生送回府上。
不想,接二连三,全是身子不济。
楚青珩几乎一夜未眠,正阳殿前的大臣只余下零星几个。
论狠,没人比得过楚惊春。
她是真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去死,然后扶植自己的人上位。她做得到,所以无人敢赌。
当真赔上一条命吗?没人真的这么想。
不过觉着人多凑在一起可以赌一把罢了,既是赢不了,自然见好就收。
寿安宫,太后亦未能有个好觉。
昭阳殿前,乌压压跪下的一片,与长公主楚惊春的对峙,瞧着是个死局。
毕竟史书有载,但凡闹到这种境地,通常是孤立无援者退后一步。即便那人是手握大权的陛下,也不会真的得罪满朝文武。
一人不如意,可杀之。所有人不如意,难道还能杀尽所有人?
太后明白此理,可她更明白,楚惊春不是寻常人。尤其她离宫时的坦然笃定,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策。
能是什么对策呢?
一清早,太后顾不得洗漱用膳,便抓住嬷嬷问道:“长公主府昨夜可有什么动静?”
嬷嬷低垂着头,也没掩住极其难看的脸色。
“长公主府的守卫越发严密,咱们的人也几乎被清除干净,暂时还没有消息送出来。却是,却是殿前那些大臣……”
太后没来由一慌:“又倒了几个?”
“都散了。”
“……”
“昨夜长公主府便发出话来,尽管死,死了正好叫她抬新人上位。那些大臣怕长公主当真如此,一个个寻了身子不适的由头回家去了。现如今,如今正阳殿前只零星剩下几个,瞧着,也快要撑不住了。”
太后愣在当场,她想过诸多可能,或是各个击破,或是另辟蹊径。没成想,居然就是硬抗,比的是谁更狠心。
论狠绝,谁能比得过楚惊春啊!弑父弑兄,幽禁亲妹,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没用的东西!枉费哀家对他们寄予厚望!”
太后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喘着气:“好啊,好!哀家倒是要看看,这一仗她预备怎么打?哀家等着看。”
音落,一直负责关注长公主府动静的宫女叩响了门。
“启禀太后娘娘,禾枝送出消息来,昨日夜间,长公主请了显将军入府,只不知二人说了什么。”
太后愈是恨得咬牙:“没用的东西,昨夜的事今日才送出消息来。”
嬷嬷静立一侧,不敢补充一句,她方才将将说过的,长公主府守卫严密,如今要将消息送出是有些艰难的。
太后忽的想起什么:“楚惊春不是一贯很看重她,没让她近身伺候?”
宫女摇头:“禾枝姑娘说,这次似乎极为紧要,连烟兰姑娘也不曾近前,没人知道长公主与显将军究竟说了什么。”
无人知晓。
有什么事,居然连最亲近的最可靠的婢女都瞒着。禾枝便罢,那个叫做烟兰的丫头可是从春和楼的时候就跟着她,断没有不信任的道理。
除非……
太后心口突突地跳着,猛地转头看向身侧嬷嬷。
嬷嬷愣了下,旋即也反应过来。
“太后娘娘,长公主她,她该不会……她不敢吧。”
“她有什么不敢?”太后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嬷嬷的手臂,“快!快去请大统领来!”
如今满天下可用的人,唯有楚家。楚家即便不愿尽十成十的心力帮她,也断不会看着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打仗抵御外敌与蓄意谋反,可是截然不同。她相信楚家,绝不会视而不见。
届时,没了陛下,何来皇后,何来他们楚家满门荣耀。
一刻后,楚庭舟听得嬷嬷口中揣测,愣了下,旋即了然。
他垂首道:“太后娘娘多思,长公主心系百姓,必是与显将军商议边关之事,怎会意图谋反?”顿了顿,他又恍然想起什么。“只是,长公主府内之事,您是如何知晓?”
太后一口气被噎住,些许见不得光的事,做便做了,可到底扛不住别人这般不留颜面的挑破。
太后梗了梗脖子,身子坐得愈发端正,气势不肯输上半分。
“哀家若是不派人看着她,还不知她有如此贼心?依哀家所看,她就是不满陛下让她和亲,才与显将军合谋,意图不轨之事。”
楚庭舟垂着脑袋,心下觉得无语至极,又一次产生退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