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27)

男子瞥她一眼,眼底夹杂着些不耐,声音出口却又是寻常。

“起来吧!”他道。

云娘缓缓起身,听男子又道:“云娘,可是因为她太美,连你也生了嫉恨之心?”

“我没有!”

云娘猛地抬起头,迅速反驳。迎上男子递来的视线,方才垂下头,小声道:“奴婢没有。”

“去吧!”男子摆摆手,没再多说。

云娘离去后,一年轻男子自另一间房步入。

年轻男子道:“云娘所言并非全无道理。轻白姑娘在这桩桩件件里,看似无辜,却无一不显示出其行事作风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这样的姑娘,极难受控。”

男子的目光落在年轻男子脸上,比方才面对云娘更多几分探究。

“从前,你可不是这样说。”

年轻男子脸色一僵,再张开嘴,便不如方才那般义正严词。

“是小婿错了,先前对轻白姑娘不甚了解。”先前无人告诉他,那个看着柔弱无依的女子,竟能够果决杀人。如今,又毁了另一个女子的面容。

纵是他觉得不可思议,也不得不承认,云娘所言自有其道理。

男子乜他一眼,沉沉道:“或是云娘年纪大,脑子不大好使了。”

断得清是非,分不清轻重。

年轻男子垂下头,不敢多言。

门外,日头渐渐升起,两人在院中也不再逗留。只是不知,不远处的另一个宅院里,有人伏在屋顶将这里的情形瞧得清晰,听得真切。

楚惊春一路悄悄尾随云娘而来,待瞧见那年轻男子的面目,忍不住笑了。原来这世事兜兜转转,自个成了个圈。

她何曾料想,这春和楼的幕后之人,乃是王公子未来的岳丈姜大人。如此说来,王公子来春和楼那日,是掌柜的特意安排叫王公子见了她。

那是一次考验。

据楚惊春所知,姜大人官系一品,膝下庶出的儿子众多,嫡出的却仅有一个女儿。姜大人对这个女儿极是看重,挑选姻戚应是用尽了心思。

照此说,既是看重了王家,偏又要一试。试过了又不改心意,可谓多此一举。

然则都是旁人家事,楚惊春所虑,乃是这最是繁盛极为惹眼的春和楼,幕后之人竟只是个朝廷一品官?

怕不止如此。

楚惊春折回春和楼,接下来几日,春和楼果真如她预料,对外宣称她与苏苏皆染了风寒,不接客。想来,是想趁此机会将司予彻底抬上去。

只是不知,因何叫她也不再见客。莫非是警告?

数日后,烟兰为她换茶的间隙,再度提及司予。

“姑娘可记得先前以十万两拍下您的那位张老爷,他今儿又去见了司予姑娘,怕是又要留宿呢!”

昨日那位张老爷便住在地字十一号房,昨夜烟兰已然同她说过,今日又提,这挑拨的意头实在明显。

楚惊春只当没听见,烟兰却似没瞧见眼色,继而道:“姑娘怕是还不知道,这几日下来,司予姑娘的身价水涨船高,眼见着要同当初苏苏姑娘一般了。”

提及苏苏,楚惊春方才问道:“苏苏现在如何了?”

烟兰一怔:“姑娘怎么问起苏苏?她如今毁了脸,是彻底没了前路。也就前两日,二号房的姑娘还吵着要住在她的房里去。”

“怕是生不如死。”

烟兰瞥一眼楚惊春面上极淡的神情,嘴角抽了抽:“姑娘知道毁了一个红倌儿的脸会要她生不如死,当初不也没有一丝留情,如今说这些,姑娘也不觉得心虚?”

楚惊春瞥她一眼,懒怠得多言。只干脆道:“我不是问你她的处境,而是她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这话过于直白,烟兰陡然明了,亦忍不住笑自个,亏得她竟还以为眼前这个女人会有那一份好心。果真,还是警惕罢了。

“倒也没什么动静。”烟兰道,“不过是整日闷在屋子里,不肯见人。”

“没有摔打东西?”

“起先摔了些,这两天已经静下来。”烟兰随口说着,话音将一落地,忽然将脑袋慢慢地转向楚惊春,明显是已然意会过来。

“你是说……”烟兰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惊春。

楚惊春缓缓道:“掌柜的若是没打算让我死,安排两个小厮日夜瞧着她的动静吧!”

烟兰捣了捣下颌,赶忙离去。

是夜,烟兰与云娘禀报此事,又亲自挑选最为得力的小厮,不止要看着苏苏的动静,还要守好天字十二号房的门。

这端,楚惊春早早熄了灯,躺在床上将睡未睡之际,忽又叫窗外细微的动静搅扰。

她利落起身,以极低的嗓音道:“既是来了,何不进来?”

音落,当即有一个墨色的影子翻身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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