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兰还从未见过楚惊春这般脸色,她从来清冷,却是鲜少这般仿佛多瞧一眼,便觉受到阵阵凌迟之刑。
“殿下,”烟兰试图宽解,“您……宫里是想用阿涧来牵制您,幸好阿涧忠心,不为所动。您放心,奴婢若是遇着同样的事,也绝不会动摇。就像阿涧说的,活着的人更重要。”
“太后那里,您……您打算怎么做?”
烟兰实在太过清楚,楚惊春并非忍气吞声的性子。她只怕,楚惊春要杀人。
“殿下,太后终归是太后,您,您别太冲动。”
楚惊春已然站起身,用那只用惯了的桃木簪,将长发轻巧挽起。
“走,咱们进宫。”她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笑得烟兰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数九寒冬,冷意侵袭,烟兰知道冷,却不知冷风竟会钻进骨头缝。
“殿下?”烟兰试图阻拦。
楚惊春忽的转向她:“你说,江州之事,陛下是否知情?”
“嗯……”烟兰思索了会儿,“应是知道吧,单凭太后一人,怕是也不好调动江州知府,没有江州本地的人从中协助,没那么快找到阿涧。”
所有种种,需要陛下旨意。
烟兰说过,却是不解其意。直到楚惊春坐在太后的寿安宫,漠然地说到“谁都不无辜”,烟兰才猛地转过神来。
寿安宫内,楚惊春坐于下方客位,却是身子微微靠后,慵懒闲适仿佛自个才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劳烦太后娘娘将陛下请来,我有要紧事。”
太后面上仍旧挂着笑:“陛下政务繁忙,惊春有什么事同哀家说就是。怎么还将弟弟一并带来了,可是他照顾你有些不妥?”
楚惊春右首,正端坐着许久不曾露面的张平晏。
临出门时,楚惊春忽然命人将他一并带上。没人能猜到楚惊春此番用意,便是烟兰在侧,一时也难以揣度,即便是问罪与太后和陛下,为何特意将张平晏带上。
楚惊春看太后一眼,随即摸过手边的茶盏,一点一点慢悠悠刮着茶沫,只是始终未曾放到嘴边。
刮了会儿茶沫,又端起一侧的糕点细细瞧着,仍是不往嘴边送。
瞧过糕点,便要拉过身旁的烟兰说些闲话,总归便是不理会太后。
太后被这般下了脸子,只得瞪向一侧嬷嬷:“没听着长公主的话吗?还不快去!”
不一会儿,身着明黄龙袍的少年走来。
诚然是少年,不过才十岁的年纪。少年人一一见礼,待楚惊春仍如最初一般客气。
“人到齐了。”楚惊春缓缓起身,走至正厅中央,目光循过两人。“我有一事想问过二位,挫骨扬灰这种好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太后眸中一惊,暗道,果然是为了阿涧一事。只不知,将张平晏带来又是何用意。
楚青珩眼中的惊讶倒来的真切些,不似作伪。
楚惊春漠然瞧着,索性说的直白些,况且,她也懒得与人迂回。
“我手下有个得力的,叫做阿涧,二位可知?”
太后脸色愈发僵硬,楚青珩这会儿也开始有些心虚。太后曾与他言,须得下一道密旨,令江州府尹暗中查访阿涧所在。至于查着是为了什么,楚青珩自然清楚个大概。
只不知,何为挫骨扬灰?
面对楚惊春明摆着兴师问罪的姿态,楚青珩下意识看向太后。到底年少,总是要寻求庇护的。
太后没心思去瞧陛下,只竭力敛着心神:“哀家自然是知道的,只不知,这什么挫骨扬灰,什么意思?”
楚惊春轻嗤一声,目光瞥过几人,最后落在始终满目不解的张平晏身上。
此间种种,张平晏可算是真正的一无所知。
她一字一句道:“我已然查清,太后叫人将阿涧的父母挖出来,烧成了灰。又叫人捧着罐子与阿涧交换。是,勉强算个好主意,只可惜,阿涧没有受人胁迫。”
“我,也从来不喜被人威胁。”
“母后?”
“太后?”
楚青珩与张平晏一道出声,楚青珩原以为是将阿涧绑了来要挟楚惊春,没成想,竟是这样的手段。张平晏亦是难以置信,他知晓太后必然要用些手段,却不知,会如此下作。
太后没空理会两人,只警惕地看着楚惊春慢悠悠站起身。
“你想干什么?”
楚惊春未曾走向太后,而是走到张平晏身前。轻轻开口,眉目平和,甚至带些礼貌与客气。
“劳烦张先生,我还未从未试过怎么甩人巴掌。”
而后在所有人一片茫然中,抬起手,甩向张平晏。清脆的掌声在屋内响彻,一时间,个个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