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
张平晏猛地一僵,好一会儿方才赶忙叫住将要离去的禾枝。
“姑娘方才说什么?”
他的声音都在打颤。禾枝淡淡一笑,面容终于有了些微变化。
“殿下从不勉强与人,大人若觉得不妥,奴婢这便回禀殿下。”
回禀之后又当如何?不做面首,离开此地?
“不是,我……我还未成婚。”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张平晏的脸颊已是涨红。
“奴婢明白,奴婢自会叫人前来,教授指点。”
指点?在那桩事上,有人会来手把手地教他应当如何。脑中不可自已浮上一幕,张平晏忙的摁下。
“不必。”张平晏仓促开口,“不必了。”
众人退去,又有一拨人进入。来来往往不知过了多久,忽的有人说道:“大人,水已经备好。”
张平晏嘴角到底泛起一丝苦笑,侍寝前要沐浴更衣,他果然同那春楼的红倌儿一般。
“我知道了。”
提步向内行去,身后风声烈烈,正趁他满身风霜。
藏书阁二楼。
禾枝将方才情形一一禀报,末了,又添补一句:“殿下,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惊春素不喜旁人如此试探,道:“我不喜迂回,你想说便说,不说便不要开这个口。”
“是,”禾枝道,“奴婢揣测,张大人初入长公主府,或许有诸多不适,不如晚些时候再召他侍寝。”
“禾枝。”
略压了音的一声唤,禾枝忙道:“奴婢是想,太后娘娘令张大人前来,或许另有图谋。或许,或许要他杀了您也未可知。”
楚惊春终于唇角微勾笑了笑,“这样才对。有什么便说,莫让我去猜你们的心思。”
“奴婢明白,那……”
“不妨事,去吧!”
若真是如此,却是正好。
只怕张平晏一介书生,提不得剑,不敢杀人。
大半时辰后,楚惊春用过晚膳,握着一本兵书坐于窗前。外头雪花纷飞,又势大之意。
“殿下,张大人到了。”
楚惊春没有应声,不一会儿便听着一道沉重的脚步声缓缓而来。她抬眼去瞧,正见男子肩膀微缩,明显是着了寒气,身子不大适应。
想是进了阁楼,禾枝便将他身上厚厚的披风取下,如今只着了一身单衣。
“听闻张大人入仕前曾教孩童读书,日后我唤您“先生”吧!”
四目相对,女子清浅地笑着。
张平晏看着外头漫天的雪花,些许洒在女子的发间,如梦似幻。
明明是得偿所愿,他又何来那么多的揪扯与不甘?
张平晏索性放开些,躬身一礼:“多谢殿下,殿下有酒吗?”
楚惊春手边倒是放着一壶茶,遂略扬了声音:“禾枝,送酒来。”
烈酒上桌,张平晏连饮了三杯,灼烧了喉咙,也将整个人烧得滚烫。他终于有些不惧这样的寒凉,勉强如常地坐在楚惊春的对面。
楚惊春倒了盏温热的茶送到张平晏手边,眸光微凉落在张平晏面上。
其实这样近看,张平晏虽是略显单薄,甚至比不得他带来的那位林霁尘的赝品,但他也有他的独特之处。那是挺直的脊梁下,独属于读书人的风骨与傲气。
诚然,或许也是酸腐。
好在也算俊秀,和着气质加持,可以入口。
到底是本能,张平晏的手背将将碰到温热的茶杯,便将其握在手心。
不为饮用,只为取暖。
张平晏忍不住去看楚惊春的眼睛,看了一眼又是避开,带些仓皇。
楚惊春只当不曾瞧见,照旧饮着微甜的茶水。
“我以为,先生不会来。”她轻声说着,面目平静如常。
“不知殿下因何这样想?”
白日里交锋,不论楚惊春还是太后,皆是将他攥于掌中胸有成竹的姿态。
“朝中大臣我大约都有些了解,先生幼时虽是过过一段困苦的日子,但那时太过年幼,想来也没什么印象。后头长大,也算父母看重,一路顺遂。”
张平晏反问:“殿下不顺遂吗?”
“我啊!”楚惊春无谓一笑,“如今算是顺遂了。”
张平晏试着宽慰:“当年旧事臣也算听过一些,殿下受苦了。”
楚惊春依是笑着,只是笑着笑着忽的一眨不眨地看向张平晏。
张平晏猛地撞入其中,仿佛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如今不过一个寻常女子。清冷的眼波下也藏着不与人道的痛苦,不堪。
“你为何不问我,先皇的死,可是与我相关?我一直在等着,可惜没有一个人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