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之局,算是无解。
楚青珣果然开始作难:“这……陛下驾崩举国哀悼,我只能先将你下狱,届时待我登基,必会大赦天下,凌迟之刑转为流放,余下之事就便宜许多。”
一个流放的犯人,死了活了无人在意。她自可如从前一般,改名换姓重新生活。
楚惊春微微垂着头:“多谢殿下。”
楚青珣看不清她的神色,抬手落在她肩上:“惊春,你相信哥哥,哥哥一定保你万全。”
“嗯。”楚惊春终于仰起脸,眉眼弯弯。
黎明前的黑夜之下,无人看清她眼底的冷意。
不过,也幸好如此。
很快,楚惊春在一众兵士的看押之下被送往天牢。弑君的罪名,叫她住在最里侧,手脚一并戴上沉重的枷锁。
楚惊春抬眼看向墙上留下的小孔,不过一块砖石大小,天边鱼肚白的光打进来,在这样的幽暗之地,竟有些晃眼。
戴好枷锁,眼前的兵士忽然变了脸,一脚将她踹在地上。
“老实点!”
突如其来的力道令她身子倾倒,发簪掉落。墨发遮住她小半张脸,楚惊春坐在地上,忍不住笑出声。
兵士见她笑着,愈加气恼,当即又要抬腿,却见女子抬起眼,冷冷地望向他。
若说他也是多年在天牢内当值,多大的官没见过,到了这儿,都是将死之人,绝无翻身的指望。尤其眼前,不过是个小小宫女。
然而,那双眼一落在他身上,他便觉满身寒意,仿佛叫人钉在柱上,顷刻被人绞杀。
兵士讪讪地收回腿,啐地上一口:“真是晦气,走!”
天牢很快安静下来,唯有冷风一团一团穿过窄小的空洞钻进来。附着阴冷的地牢,那冷风倒叫人觉得有些暖和。
楚惊春摸到落在地上的发簪,抬起双手,拎着腕下几十斤的锁链似只是挂了一条丝带一般,轻巧地将头发重新挽上。
而后,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等候人来。
天色将暗,天牢里送饭的来了两回,也丢了两碗粥,楚惊春终于听到急促而来的脚步声。
来人定在牢门前,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开锁的牢头一面开锁一面极是恭敬道:“少将军,您快些,这事叫人知道了终归是不好。”
说过,也不必显临回复,自个便弓着腰退了下去。
楚惊春瞧着眼前男子,满身疲惫怎么都遮掩不住。想是已经连着几日不眠不休。
她扯起嘴角:“他们对你倒是恭敬。”
“您还笑得出来?”显临蹲下身,“您如今这算是什么光景?”
“天牢能有什么好光景?”楚惊春仍是无谓,脸色却是正经些,“时间不多,不妨与我说说,他是怎么同你说的。”
“今日满朝文武仍为陛下驾崩哀悼,虽已默认四殿下便是未来的皇帝,但总要过了七日之期。殿下亦与我言明,待他正式登基,必大赦天下,届时流放途中,属下自会为您安排好一切。”
楚惊春道:“弑君一事,已经判了。怎么判的?”
显临迟疑了下:“来年春日,凌迟处死。”
顿了顿又道:“本是要诛九族的,您顶着何映秋的身份,也无九族可言。”
何映秋满门,早就死透了。
楚惊春没有回应,只瞧着地上两只汤碗,低低呢喃。
“其实四哥哥不必如此费心,皇后娘娘尚且当下击杀,我一个小宫女,在天牢里畏罪自杀是最省心的。”
显临顺着楚惊春的视线看过去,忽然明白了什么。
“您是说……”
楚惊春摁住他的手:“出去后代我告诉四哥哥,我心愿已了,他是要做皇帝的人,不该如此优柔寡断。该舍则舍。”
“不!”显临无比坚定道,“属下绝不会叫您有事。”
“显临,”楚惊春轻叹一声,“他有他的不得已,你也该过好自己的日子。”
“如若可以,属下情愿用自己的命换您的命。”
楚惊春沉沉地叹一口气,抬手拍了拍显临的肩膀,手上微微用力。
嘴上说着:“别让四哥哥为难。”然后身子前倾,凑在显临的耳边,以极低的嗓音道,“再给他一次机会,也许,他和当初的陛下不一样。”
显临错愕地转向楚惊春,旋即了然。
是!这才是他侍奉为主的公主殿下。
……
昭阳殿内,楚青珣已代陛下处理政事,除却未曾走过正式的登基仪式,未曾着一身龙袍,已与天子无异。
奏折落了满地,楚青珣额上青筋凸起,面容愠怒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