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兰没空深究,只道:“您腹中的孩子,可要留下?”
娇莺怔了下,唇边一抹惨笑,似乎在说:难得,竟让她有的选。
“姑娘放心,也请姑娘身后之人宽心,孩子已经没了。”
说罢,她终于转过身,与在那铜镜中瞧着不同,这会儿更是清晰,也叫烟兰真切地瞧见了眼前人的样貌。
当真美极,若落得春和楼中,也可做得首位。
是与楚惊春不大相同的美,楚惊春乃是疏离的冷艳。眼前女子,却是江南柔婉的面相,甚至,还带些稚嫩。
传言果真不假,四殿下钟爱的,正是此般瘦马。
瘦马长成,有了他的子嗣。
“哎,可惜了,这么一张脸。”
娇莺抬手抚着脸颊,忽然自顾自说道。
烟兰不明所以,娇莺已然看向她,转口道:“姑娘亲自前来,可是还有旁的事?”
烟兰神色微凝:“今夜或有大事,还请小姐在殿下出发前,拖延个一时片刻。”
“只是拖延?”娇莺眉梢微挑,“我还以为姑娘会带了毒药来,叫我下在香料,或是抹在唇上。”
烟兰怔了下:“小姐若有旁的安排,那是小姐的事。今夜,只要小姐依诺而行,我家主子也定不让小姐失望。”
暗夜里,烟兰重新戴上兜帽。
只是与来时不同,她刚转过两条巷子,便有一辆马车静候,而后马车疾驰,在京城大乱前带她驶离。
金丝笼中,娇莺目送烟兰离去,眸中一丝温和的客套一并褪去,只余下冰冷的恨意。
“去将殿下请来。”
“小姐,这个时候,殿下怕是不会来的。”
“告诉他,我腹痛难忍,血流了一片。”
婢女犹豫了一下,看向一旁放着的药碗,到底恭敬俯身:“是,奴婢这便前去。”
娇莺再度望向镜中,似乎为了应和她所言,腹中翻搅,额角终于痛得坠下大滴大滴的汗水,身下也渐渐有东西涌出,浸湿了她的衣裙。
在烟兰来之前,娇莺便算好了时辰。在这样重要的日子,她总要送些东西给楚青珣。
如此,倒是正好。
既送了礼,又拖延了时间。
很快,大约只是由着发作到她痛得难以克制摔在地上,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娇莺便听到了外头急促的脚步声。
楚青珣在意这个孩子,她知道。
脚步近前,娇莺还未及看清来人的脸色,身子便是被人抱起,小心地将她放到床上。
娇莺垂着眼,痛意几乎将她掏空,只好安静着,攒着不多的力气。
大夫紧跟着进门,手指隔着一方帕子搭着她的脉,神色越来越紧。乃至收手时,竟同她一般落下汗来。
大夫开不了口,楚青珣已然发怒:“说!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一直胎像稳固,这孩子若是有事,本殿下叫你偿命!”
“殿下……”大夫哆嗦着跪下。
娇莺早已懒得演了,终于抬眼瞧向那张令她无比厌恶的脸。
冷冷道:“殿下瞧不见吗?是您一早备好的落胎药。”
楚青珣难以置信地转过脸,这才瞧见一旁桌子上正摆着一只药碗。若是抬手拿过,上头还有些余温。
大夫瞧见了,忙站起身查看,看过,脸色愈加难看。
亦不得不开口:“正是老夫先前开的方子。饮下此药,断无回寰的余地。”
楚青珣彻底定在当场,一日之内,太多事冲击了他。
亲手送上死路的原是他记挂了很多年的亲妹妹。
原以为将有子嗣,却被人毫不留情地扼杀。
打击一遭接着一遭,良久,他才厉吼出声:“滚!都滚!”
室内很快静了下来,娇莺见着楚青珣的脸色,心下竟难得有一丝畅快。
不过一瞬,楚青珣便如一只暴怒的狮子猛地扑上来,一把掐住她的脖颈。
“你敢骗我?你竟敢骗我?”
娇莺安静地回望着他,仿佛在说:此般,不是如了殿下的意?
她的冷漠,令他愈加疯狂,只差一点点力气,就能了断她的性命。
迷蒙间,娇莺仿佛又看到了两人相遇的最初。
楚青珣是前往偏僻之地办差的贵人,而她家逢不幸,卖身葬父葬母。搁在话本子里,原也是俗套的故事。
偏偏,娇莺在一日一日的恩养里,不可抑制的与他动了情。
然后,知晓父母亡故的缘由,不过是收拢她叫她一心一意跟随的手段。
起先,娇莺不明白楚青珣因何选了她。外头流传他喜欢瘦马,从前她也是这么想的,那时,她十岁入四皇子府,府上已然有两个十岁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