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死了,死个明白都不成?”
“哎!”楚惊春故作叹息,“许是命该如此,当年叫人一卷破席子丢出去,好容易捡下一条命。时隔十年,怕是要历史重演。”
由着一卷破席子,终是戳破。
尤其楚惊春说的冷清,却是比抽抽噎噎落下泪更叫人不忍。
况且,对着将死之人,总是多些宽宥。
男子咬咬牙:“林相早前便怀疑您的身份,后来派人刨了宁关县的乱葬岗,何家满门本就葬在一处。刨出来的尸骨一一摆放整齐,仔细对照过后,发现一个不少。”
“您不是何映秋,又知林家秘辛,便只有一种可能。”
不愧是林相。
楚惊春默然感叹,满京城的人,掀开她唤作“轻白”的壳,知晓她背负满门仇恨,已然是了不得。唯有林相,竟会怀疑何映秋的身份也是假的。
当初楚惊春路过宁关县,正巧将何映秋救下,却也不过缓了她一口气,终究没能救下她的性命。
临死前,何映秋想与家人葬在一处。没成想,倒成了破绽。
诚然是疏漏,楚惊春亦忘了,林相手下有一位满京城最好的仵作。埋下不过一年的尸体,辨认起来想来不是难事。
罢了,瞧这男子的情形,是没打算叫楚青珣知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才这般慌乱。
如此正好。
楚惊春正要转身离去,男子忽然于她面前弯下腰,低声道:“公主殿下,属下罪该万死,可属下不得不这么做。”
“无妨。”
楚惊春无谓地摆摆手,转身,大步朝着宫门走去。
楚青珣筹谋良久,岂会因为她真的是她要假冒的公主殿下,就有所松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脚迈入宫门,仿佛所有冷风都被抛却在身后。可行走在长长的甬道,虽是无风,却也瞧不见几分日头的光影。
她靠着墙,正走在高墙的阴影下,颇有几分阴森。
引路的是位年长的嬷嬷,一路无话,只管领着她朝前走。
楚惊春没心思四下打量,也无需多看。她被迫离宫时已然六岁,不至于将宫内布局尽数忘了。
这一路走来,没得那些兜兜转转,径直朝前的,正是陛下所居的昭阳殿。
行至偏殿,嬷嬷确认四下无人,方将她领入。
而后指着一方木柜,压低声音与她道:“进去躲着。”
楚惊春看着敞开的柜门,木柜宽敞,却也不足以叫她站立。大抵要蹲下去,藏在那些衣衫后头。
楚惊春没有吱声,垂着头坐了进去,却又拉住嬷嬷的衣袖。
“见了陛下,我该怎么说?”
她问的诚挚,眸光坦然不似作假。
“四殿下没有交代你?”
楚惊春摇头,嬷嬷愣了下,随即稳稳当当道:“既是四殿下没有吩咐,那便是什么都不用做。”
说罢,就要离去。然楚惊春仍旧攥着她的袖口,没有松手的打算。
瞧这嬷嬷的意思,便是楚青珣什么都没吩咐,她便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出现在陛下眼前,就可断了陛下最后一口气。
如此,未免过于简单。
“姑娘还请放开老奴?”
“我没有见过五公主,不知她长得什么模样,什么性情?我与她可有几分相像?”
“这些事,姑娘就更不必来问老奴。”嬷嬷没几分耐心,直接上手拿掉楚惊春的手,并将她向后推了一分。“姑娘还是好生躲着,免得被人发现。”
楚惊春被人扒拉开,也不执着,只窝在柜子里垂下头,小声咕哝着。
“还以为,我同公主殿下长得一样呢!”
音落,柜门在她眼前一点点合上。
嬷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可将将走出昭阳殿,踏在甬道的阴影之下,耳边忽然又回想过那句:还以为,我同公主殿下长得一样呢!
楚惊春现下的模样同幼时并不十分相似,见着她的脸,亦不会顷刻联想到当年早夭的五公主。毕竟,谁会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同一个早已死去的人联系到一处去。
可若是,有人刻意提及,不自觉将两张脸在脑海里比对,便会生出“果然有些相似”的直觉。
嬷嬷周身落在阴影下,猛地顿住步子。
方才将人一路引入,只打眼瞧了一回,知晓不愧是名动京城的女子,是个绝色。眼下,将之于五公主联系在一起,不得不再去多看一眼。
嬷嬷猛地转过身,步调较之方才明显快了许多。
然将将走至拐弯,正要朝着昭阳殿偏殿行去,忽然里头跑出两个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