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春平静地望着她,一字未言。
长久地对视,叫楚惊春对面的女子愈是虚软,匕首自手中滑落,她猛地跪在地上,恨不得刨坑将自个埋了。
于是,又是满眼悔恨,又是泪眼朦胧,又是楚楚可怜。
楚惊春瞧得腻烦,索性闭上眼,冷声道:“司小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动手吧!”
司予慌乱地全身都在发抖,只闷闷地憋出一句:“对不起。”
除此之外,司予再不知说什么好。
而后要紧牙关,终是悄然将地上的匕首捡起,再次刺向楚惊春。
匕首猛地刺来,寒光折过烛光温暖的光影,楚惊春未曾睁眼,只以双指轻巧地夹住冷刃,叫司予拼尽全力都动弹不得分毫。
司予满心的羞愤内疚,乃至自以为的果断无畏,在楚惊春静静地凝望下,终是全然化作难以置信的震惊。
而后嘴角抽搐,扯动了两下,无望地笑了。
“我明白,我明白了。”
为何楚惊春总有高手相护,为何她总那样沉着冷静。却原来,最好的那颗棋子从来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只怕,四殿下还蒙在鼓里呢!
司予深吸一口气,黯然道:“是我对不住你,放手吧!”
楚惊春随即撤回手,司予挪动膝盖,背过身面向门外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
“女儿不孝。”
再起身,便是毫不犹豫地用手中匕首抹了自个的脖子。
身子重重地跌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楚惊春看着地上鲜血横流,扬声叫了阿涧,“处理干净。”
翌日烟兰知晓时,房内已然一丝血腥味都闻不着,烟兰缩着脖子,咽了好几口口水,后背仍是浸出一层冷汗。
烟兰喘过气来,不停地在屋内徘徊,越想越觉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人?还是知书达礼的官家小姐呢,您对她那是有救命之恩,后来明知她背叛还要再次救她,她倒好,反过来就捅您一刀。”
“还是真的捅您一刀,想要您的命!”
饶是烟兰自个,在春和楼内浸染多年,怕是都做不出这种事来。
夏日的清晨燥热来得并不浓烈,楚惊春却是照旧用着冰饮,灌进喉咙那一刻只觉得舒爽。
懒懒应声:“应是四殿下之意,司予为着他父亲的性命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就能杀人了?”烟兰越说越气,“早知她没存好心,昨日就该结果了她,您就是心太软。”
“嗯……”
楚惊春沉吟了会儿,心软犯不上,只是觉着司予来这一遭没把实话说尽,想瞧瞧楚青珣到底要她做什么。
杀她一事,诚然在她意料之外。
楚惊春道:“四殿下要司予做这件事,也是摆明了让她来送死。”
“可不是!”烟兰冷哼一声,“也就她那个蠢蛋,竟然拎不清到底应该信谁。”
若昨夜无事发生,楚惊春必然如她所言,叫人去找了少将军显临,再由显家出面,必能护得司予的父亲周全。
奈何,先头所言皆是诱饵。楚青珣的目的怕是只有一个,就是要司予死在她的手里。
楚青珣此人,当真阴损至极。楚惊春已然竭尽可能的去揣测他的心思,却还是不及他的狠毒。
司予叫父亲连累沦为春和楼罪奴,已然是十分可怜。难得逃出生天,偏又叫楚青珣拉扯回来,从头至尾的折腾,不过为了叫他出一口气。
不喜叫人拿捏,定要反过来给人使了绊子才算开心。
说来,也算是阳谋。便是楚惊春一开始就知晓了他的打算,司予只要回了京城,就只有死路一条。
“哎呀!”烟兰忽的想起什么,“她就这么死了,咱们还没问她药方的事,也不知四殿下府上有了身孕的女子是谁,是个什么身份。”
楚惊春不以为意:“那张药方,或许只是个诱饵。”
若是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楚惊春又岂会将人留下,司予自然也就没了行凶的可能。
烟兰道:“万一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楚惊春沉吟了会儿,“不必咱们打探,四殿下自个就会将人处置了,断不会留这么一个把柄在手上。”
“嗯。”烟兰默了默,见楚惊春额间微微蹙起,不由道,“掌柜的,您在想什么?”
楚惊春凝着窗棂上炙热的光影,仿佛要刺破轩窗将搁在墙边的木榻引燃。
浓夏热烈,看似璀璨光明,却总叫人不安。
“我总觉得应有什么事要发生。”
揣摩不透的楚青珣,德妃娘娘,淑妃娘娘,这里头定有什么是她忽略,却又十分紧要的一环。偏她细细回想,又怎么都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