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阴影处,到底藏着几个人影。或是好奇,或是耳朵尖舌头也长。
烈日灼灼,楚惊春提步至门外,却也并未向前,只站在屋檐下,站在一片晦暗处。
她周身还带着屋内的清凉,一眼瞧向日头下的林霁尘,只觉他那一身白衣仿佛将要起火,滚烫的厉害。
“林公子,还是注意身子,中了暑就不好了。”她言语关切,眸色却是平淡。
说过,甚至看向一侧的烟兰,烟兰当即取了一把纸伞顶在林霁尘头顶。
些许汗水淌下,顺着额角下颌滑落,甚至有些顺着眉骨搭在眼皮上,眼皮一眨,酸涩的汗水就刺入眼睛。林霁尘仍旧用力睁着,不肯错过一眼。
他缓缓开口,嗓音已然有些发哑:“轻白,我们可以和解吗?”
闻言,楚惊春当下便想笑,思及隐匿的耳朵,正色回应:“公子以为,林相走了,我与林相的仇怨便一并消解了?”
“便是没有林相,公子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成?”
“公子若真心为我好,就离我远些。”
说罢,楚惊春便要转身折回屋内,外头实在燥热,她实在不喜。
林霁尘慌乱地上前几步,一手攀住楚惊春的袖口。他的身子佝偻着,目光望向楚惊春时眼底尽是哀求。便是烟兰这个旁观者,都生出些许怜惜。
那可是光风霁月的林霁尘啊,做的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太可怜了。
尤其,他还低低道:“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楚惊春顿了下,方才将他的手扒拉开。
转而毫不留情道:“公子何必如此,有人要杀我,我也要杀人。风花雪月这种事,公子还是去寻别人吧!”
“我只要你一句话。”他死死地盯着她,仍旧坚持。
“不喜欢!”
楚惊春愈加不留情面,当即转身进门。林霁尘再要向前,便被烟兰挡在眼前。
屋内,楚惊春眸光平静,未起一丝波澜。屋外,林霁尘满眼绝望,更远些,是有人将听来的一字一句深刻记在脑袋里,而后疾奔而去。
不多时,这一字一句便由人复述,清清楚楚传进了四皇子楚青珣的耳朵。
身旁侍卫言道:“看来何小姐当真没有将林公子放在心上。”
但凡有一丝的上心,这等绝情话都不会说的如此顺口。
说过,见楚青珣摩挲着白玉的茶杯但笑不语,不由得又道:“莫非,她是故意的?”
只看那小厮传话,连带着神情都用了最精准的语言复述。如此下来,该是做不得假。除非她知晓有人在暗处,故意为之。
楚青珣凝着将要溢出的茶水,看水波浮动,笑得莫测高深:“狠心的话谁都能说,只看她怎么做。”
侍卫自是不解。
楚青珣缓缓道:“林相带人围了春和楼那日,不记得了?”
“危急关头,何映秋竟还惦记着先将林霁尘打发走,不叫他难堪。这份用心,若说两人真是清清白白,那才是稀奇。”
侍卫一脸恍然,顿了顿又道:“许是何小姐心善?”
“呵!”楚青珣冷嗤一声,未再多言。
一个视人命如蝼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说她心地良善才是天大的笑话。
……
春和楼后院,林霁尘不知又站了多久,楚惊春歇在屋内,也懒怠得多问一句。
用过晚饭,见门口守候之人换了高大的影子,遂看向一旁的烟兰:“阿涧好些了?”
“全好了。”烟兰道,“依着您的吩咐,奴婢硬生生摁着他多歇了好几日,现在身上的伤口都结了疤,气色也已完全恢复,又是活蹦乱跳的阿涧了。”
“奴婢叫他进来?”
楚惊春正用着厨房新做的冰镇什锦蜜汤,口中还品着滋味,只微微点了点头。
门外,阿涧许久不曾定在楚惊春门前守候,暗自深吸了好几口气,腰板挺得笔直,方渐渐找回些从前的状态。
然刚刚稳住,忽的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以眼色示意他进门。
阿涧愣了下,忙跟上烟兰的步子。
却也没几步的距离,甚至不足以让他再度调整好呼吸,只好一直垂着头。
楚惊春懒懒地抬头看他一眼,道:“既然身子调养好了,往后守夜务必提着神。”转头又看向烟兰,“你早些歇着吧!”
烟兰当下退去,屋内只余他们二人,阿涧只觉自个的心将要突破胸腔跳出来,轰隆轰隆打雷一般。结结实实作响了好一会儿,连带着他的耳根都开始发红。
他自知不该多想,可不知为何,进了这间屋子,脑子里便开始冒出些不可与人知的东西。任他竭力压制,也只压得住妄念,压不住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