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涧大大的震惊过后,悄然咽了咽口水。
他也算经过些人世坎坷,知道些人心险恶。说的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然而,共枕眠之人是靠不住的,譬如他的爹爹。
可手足兄弟,竟也能狠心残杀。
“可是亲生兄弟啊,林相竟能下得去手?”顿了顿,阿涧忽的想起什么,“或许是当时的林相籍籍无名,嫉恨弟弟的才学与功名。又或许,是林修邈娶了位极是貌美的夫人,林相惦记弟妹,方起了杀心。”
阿涧一样一样细细分析着,不知楚惊春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带些端详。
“阿涧,”楚惊春悠悠道,“你近来可是看了不少话本子。”
这脑袋瓜转悠的,活像那编好的话本。
阿涧垂下头,讪然一笑。
他不善交际,本想多学些人情世故,不妨倒将其中复杂的人物关系学了个通透。
楚惊春道:“具体实情我便不大清楚,只知林修逸先是杀了弟弟,后杀了弟妹,最后又杀了林霁尘的兄长,林霁尘这才落得一个举目无亲唯有伯父在上的身份。”
阿涧猝然吸了口冷气。
他知晓林修逸杀害弟弟已然无比震惊,没成想,林霁尘满门都为他所害。脑子里蹦出的念头再是没忍住,脱口而出。
“林相留下林公子,莫非林公子是他的儿子?”阿涧说着,自个都觉其中关系乱七八糟无法言明。
楚惊春瞧阿涧脑袋如此跳脱,忍不住笑了笑:“谁知道呢?”
阿涧长吁一口气,终于抛开旁人家族的琐碎,归到自身,面色凝重道:“主子,咱们可要躲一躲?”
“以宋二的身手,除非躲到宫里去。”楚惊春道。
阿涧一滞,脸色愈发难看。楚惊春公主的身份他虽是已然知晓,可终究见不得光,又如何入宫。
“四殿下想来不会出手护着您,那少将军呢?”阿涧道,“您要不要与他言明?”
少将军与他一般,奉殿下为主,若是听闻公主殿下有难,定然会全力保护。
不妨,楚惊春却是摇了摇头:“此事不必麻烦他。”
“不如属下去找林公子,请林公子在其中周旋,林相毕竟是他的……伯父。”
狠心杀害胞弟的伯父?
楚惊春不置可否,只道:“阿涧,你能保护我。”
阿涧蓦地愣住,随即重重点头:“是,属下能全力保护主子。”
他原本自觉不敌,想他活到十几岁才开始习武,且不过学了数月。与天下第一对阵,他只有送死的份。诚然阿涧不怕死,可他希望他所守护的人安然无恙。
不料楚惊春这般信任他,将性命交托于他。
他不成,也得成。
是夜。
凌厉的剑风在后院不停挥舞,游转间,杀气愈浓。烟兰蹲坐在楚惊春门口,原是想劝上两句,可将有杀手到来之事她亦是知晓,遂是转了口。
“阿涧,你先练着,后半夜我再来。”不值当两人都守在这里,都弄得疲惫了白日里便无法好生伺候楚惊春。
“好。”阿涧应下。
他极是用功,无暇顾及屋内楚惊春熄了烛火,是否安歇。无暇顾及,楼上好事的客人开了窗子,瞧了他好几眼。更不知,那些个客人里,都顶着怎样的身份,又与什么人有些干连。
阿涧练到天边渐渐有微光时,剑风渐渐飘忽起来,他诚然也有些累了。提了剑,正准备坐到门边台阶上,忽闻屋内低低地惊呼声。
似是叫梦魇困住。
阿涧顾不得许多,当即推门而入。内室里,楚惊春紧闭着眼,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
“主子,主子?”阿涧急于唤醒她。
楚惊春坠在梦境里,周遭的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的像是正在发生。可她隐隐约约又知道那是梦境,她拼命地想要醒过来,想要挣脱那一切。
然而,怎么都醒不过来。
后来,身子像是承受了剧烈的晃动,她猛地睁开眼,迷蒙间,那张脸却是仍在眼前。却也与方才的梦境不尽相同,她开始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
楚惊春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挥在那人的脸上。
“禽兽!”
她竭尽全力嘶吼着,却是因为刚刚醒来,全身疲惫造成的嗓音沙哑而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一掌过后,楚惊春尤觉不够,她猛地坐起身,一手钳住那人的脖颈,另一只手便去拔发上的木簪。如是顺利,木簪将会精准无误地扎入那人的太阳穴,一击毙命。
然而她睡下时,早卸了钗环,连同发上的木簪也被搁置在梳妆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