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当日送她离京,何来今日种种?不过是棋子在手,还想着诸多利用。
姜大人气得背过手,拳头在袖口里紧握。
“我不与你争论这些,你只管将人交给我。”
“不成!”楚惊春果断道,“大人今日只得一个空手而归,坟冢所在我不会与您说,您也不必去查,查实了如何,难道您还要给一个外室烧纸不成?至于烟兰,姜大人不能约束手下,日后便由我替您管教吧!”
言外之意,直指姜大人过错。
姜大人何曾被一个手下这般违逆,先前做于面上的三五分气恼,登时成了真。
“何映秋!你在威胁本官?”
楚惊春仍旧淡淡的:“我若再多说一句,恐要真的撕破脸皮。”
再多说一句?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挑破云娘执意于取她性命,与他有些干系。
姜大人深吸一口气,只得生生忍下。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下不为例。”
楚惊春微微一笑:“彼此。”
目送姜大人离去,烟兰只觉后背层层汗水早浸湿的衣衫,全身发冷。
烟兰扑通一声跪在楚惊春跟前:“奴婢叩谢掌柜的救命之恩。”
原先尚有不解,今夜见着姜大人便什么都懂了。楚惊春留下她,便是留下了她一条命。
楚惊春自没几分在意,神色淡然道:“本是我叫你行事,自当护你周全。”
烟兰在生死间打了个转,身子冷得忍不住打颤,脑袋死死地叩在地上,重重道:“掌柜的,自今日起奴婢只认您一人为主,死生不悔。”
“嗯。”楚惊春道,“起吧。”
烟兰起身来到门外,如从前阿涧守在门口一般,做个安静的门神。
她抬头望了眼高悬的月亮,正是最圆的时候。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黑色瞳仁里明亮的光点。
有一句话,她和楚惊春都未曾提及。那便是她这么一个曾背叛旧主的人,该如何让新主信赖?
或许楚惊春懒怠得一问,烟兰心底却是清楚。往后的忠心,都是真的忠。
为奴者,可卑躬屈膝,可拼尽全力,却也该得主子一个相护。她叫她做冒险的事,一并将后路给她铺好。如此,就够了。
许久,烟兰垂下眼,目光仍是炯炯有神。似乎很久没有在一个深夜里,精神这般饱满。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身后烛光仍未有熄灭的迹象,倒是头顶的天光渐渐从远去飘来。
烟兰侧耳去听屋内的动静,想着若是楚惊春还未歇下,不妨叫后厨的人早些将早膳送来。迟疑了会儿正要敲门,忽见一人越过围墙,大步行至跟前。
烟兰压抑着惊呼的冲动,低声道:“少将军?”
显家与罗家定亲之喜前一日刚刚洒满全城,怎的这会儿来了她们春和楼?
屋内,楚惊春知晓显临会来,便一直撑着精神,撑到天光熹微之时,眼皮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好在,在进入沉眠前忽的听见阿涧的声音。
“主子,少将军到了。”
楚惊春摸过手边凉茶灌了两口,这才强打精神看向立于厅内的男子。还是那般,虽是年少,却是已然有了威武大将军的模样。
显临恭恭敬敬地双手向前一环:“公主殿下,接下来臣应当如何?”
“你回京不久,陛下打算何时将你父子二人的军权收回?”
若是太快,恐臣民惶恐。若是太慢,则帝心难安。
显临道:“家父着人打探消息,军权移交,似乎也就这几日的功夫。只是不知,将来该如何为殿下助力。”
楚惊春并不在意:“难道你们父子掌控数万军队,依赖的只是那块虎符?”
“自然不是。”
“那便是了,你且静静等着,四殿下知你与他一派,自会择时登门拜访。”楚惊春道,“届时,不论他要做什么,你只管应下。”
“哪怕他要……”
余下两个字,显临没有说出口。楚惊春亦不必由他挑明,漠然耷下眼皮,已是回应。
由着四殿下怎么闹,闹破天了才是好事。届时鹬蚌相争,她做一个渔翁就好。
显临垂下头:“臣明白。”
局势安稳平衡,怎会有公主之路?唯有局势乱起来,方是公主殿下起势之时。
“显临,”楚惊春撑起身子,目光落在显临面上,不放过他神色间一丝一毫的变动。“你以为,如今这局势,哪位皇子较为得力,可堪大任?”
显临面色不动,神色坦然:“恕臣愚钝。”而后,沉默着摇了摇头。
楚惊春眉梢轻挑:“不是还有位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