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春懒懒地瞥过去,由着他们发了会儿愣,才冲那丫头道:“去叫人来,抬走。”
“……是。”
丫头骤然缓过神,才想起这样的事其实并不罕见,不过从前她没瞧见过罢了。楼里死去的丫头,甭管什么缘由,一应抬到乱葬岗去。
“孙大夫,”楚惊春道,“您帮我瞧瞧,这菜里可是下了毒?”
孙大夫先前住在春和楼多日,大抵猜到楚惊春的打算,偏生今日被人叫走,又听闻楚惊春此问,加之躺在地上的女子,顿时猜出个大概。可猜得出,亦不必挑破。
他只快步上前,细细查验。
楚惊春在一旁瞧着,只随意道:“我吃了几口就有些发晕,偏巧这丫头见我不济就想谋财害命,幸而我用得少,才免去一难。”
孙大夫正收了药箱,点点头道:“幸是如此。老夫一样一样都已替掌柜的看过,每一样都下了药,掌柜的若是用的多了,怕是真要不省人事。”
楚惊春褔身一礼:“多谢您!”
“不敢不敢,”孙大夫道,“老夫应了您的事,却又……惭愧,幸好掌柜的无事。”
“听闻您的孙儿染了风寒,可是要紧?”
“不妨事,只是传话的人说的急,老夫便被吓了一跳,险些耽误掌柜的事。”
楚惊春轻轻“嗯”了一声,余下,也不必闲话。孙大夫明显是见得多,是个聪明人。既算是看破了,也明白没得必要多管。更何况,她已然同他解释清楚。
有人要杀她,她不过反杀罢了。
……
天色将晚,楚惊春未曾往大堂去,也在丫头们的议论声中知晓,少将军显临与罗家议亲一事已然传得沸沸扬扬。
罗家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家,可但凡家中有人在朝为官,便知罗家曾出过一个娘娘,娘娘膝下还有一个皇子。如此,显家投靠了那位皇子。
亦或,是四皇子手上自今日起,便是手握兵权。
这事大得很。
一来,皇子不涉兵事,便是太子殿下,手上也不过东宫的护卫。二来,两家结亲,陛下不可能事先不知情。既是知情,却是并未阻拦。
坊间自然多得是议论,论太子是否不再受宠,东宫会不会易主,若是易主,站位太子的大臣又当如何?
楚惊春入耳听了两句,只笑笑,未曾有几分放在心上。
太子手下的朱先生,可不是寻常人。先前为了免去四殿下迎娶楚栖桐,可是做得出釜底抽薪之事。如今看似势弱,未必没有后招。
“掌柜的,烟兰姐姐回来了。”
门帘被撩起,楚惊春还未瞧见人,便听见一道欢喜的声音。
楚惊春自是不知,亦无暇分辨。见着满地血腥又伏在地上擦干净地面的丫头,在她门口守了大半晌,见着烟兰回来,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愈发觉得,伺候掌柜的这种活,可不是谁都能干的。
楚惊春“嗯”了一声,不一会儿便见烟兰进门。也没什么可禀报的,只意有所指地重重点头,楚惊春便明白,一切妥当。
遂道:“到底沾了晦气,去洗漱用膳,稍后到门口站着,天塌下来也不许离开半步。”
“是。”
烟兰应着,心下不免狐疑。可实在满身浊气,还是先沐浴要紧。
守到夜深,烟兰蹲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渐渐有些瞌睡,双手托着面颊小鸡啄米一般。
“烟兰姐姐?”忽的有人推了推她的小臂,“主子叫你去一趟。”
主子叫她?
烟兰站起身下意识就要跟着传话的丫头同去,姜大人不常唤她,这时叫她应是为了白日里云娘之事。云娘是为自缢,即便查到根上,烟兰也不过一个见死不救的罪名,况且,她亦非主谋。
打定了主意,烟兰行了两步,忽的又是折返。
与丫头道:“你代我转告主子,掌柜的要我守着门,天亮后我禀名掌柜的,立时前去。”
“烟兰姐姐,你怎么分不清轻重呢?掌柜的尚且要听主子的,你还是赶紧去吧!”
烟兰迟疑着,顿了会儿还是咬牙道:“不成,我先应了掌柜的,怎能擅自离去?”
“姐姐?!”
丫头待要再劝,忽听屋内传来声响,而后眼见屋内起了亮光。
阿涧打里头推开门,掀了一侧帘幔,以眼神示意烟兰进门,而后转向那丫头:“请进。”
楚惊春所居的屋子同楼上姑娘们所用,大体相同。不过分着另外两间,两间以屏风相隔,内里休憩,外间用膳,亦做待客之用。阿涧自打离开数月回到春和楼,便一直做着楚惊春的贴身护卫,白天黑夜皆是寸步不离,这夜间自然是歇在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