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林霁尘算作他的师父,教他一身武艺。然林霁尘也说,他不是那等修了金身的菩萨善人,只是欠了楚惊春的恩情,所以还在阿涧的身上。
阿涧最该感谢的,是楚惊春,而非林霁尘。
是以,当林霁尘大步走来,阿涧退了两步,两人站得齐平。却也并未如见着师父一般,恭敬仰望。
阿涧只当他是客人,客气道:“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林霁尘憋了半晌的话,眼前人又非楚惊春,叫他难以启齿。
脱口就道:“她见了显临?预备如何说动他?重金,还是美色?”
一连串的疑问扑面而来,阿涧只静静地回望着他,并不吱声。林霁尘却是在这平静的凝望里,眸中光亮一点点弱下来。最终,眼皮沉沉坠下。
林霁尘苦涩一笑:“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阿涧微微颔首:“正是,公子还是不知的好。”
林霁尘一僵,旋即了然。
他嘴角抽搐,俊美的面容僵硬的时哭时笑。随后身形不稳地向外行去,刚刚迈步出门,就遇上前来寻他的小厮,搀着他往马车行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林霁尘看着那硕大的牌匾方渐渐醒过神来。
另一端,守在府门前的侍女见着林相府的马车,雀跃的就要回身禀报,却见那马车停了短暂的一会儿,便是掉头离去。
侍女眼巴巴地瞧着马车湮没于人群,不见一丝踪影,终是耷拉着脸往厅堂行去。
“殿下,奴婢细细打听了,林相府早早就得了娘娘的信,驸马本是不愿出门,后来不知怎么又想通了。结果走到半路,忽然跳下马车拐进了春和楼。”
“驸马在春和楼做了大半晌,不知发生了什么,出来时浑浑噩噩丢了魂一般。走到咱们府门前,忽然又勒令下人调转头。”
“殿下,”侍女愈是小声道,“驸马想是在春和楼受了什么打击,这才不肯进门。”
“贱人!贱人!!”
楚玥猛地甩袖将一桌的茶盏挥到地上,清脆的破碎声入耳,楚玥胸口仍是不停起伏。
她咬得后槽牙作响:“他就是不想见本公主,打着见本公主的由头见了他的心上人,转头,却不肯来见本公主一面。”
这是太明显的真相。侍女垂着头,不敢多言。
“到如今,竟是母妃出面都无法叫动他。”楚玥不停喘着气,眼底是淬血的恨意。
“殿下,至少,至少现在驸马看清了那贱人的真面目。”
楚玥气急攻心,哪能轻易平复,狠狠道:“去告诉林相,三日,我不管他用什么法子,三日内,这贱人必须死!”
“是。”侍女领命,匆匆离去。
厅堂之内,楚玥身侧便只余下一个贴身侍女侍奉在侧。
楚玥心绪不平,攥着帕子徘徊,一面唇角微动,叽里咕噜不知在絮叨些什么。
顿了会儿,忽的看向那贴身侍女,眸光阴冷道:“这贱人颇有些手段,又有高手相护。事到如今,便是调虎离山也用不得。”
“是啊,”侍女附和,“能将一众高手一击毙命,唯有更厉害的人出现才能将人引走,叫那贱人落单。”
楚玥吐出一口浊气,心绪渐平。
侍女又道:“殿下,恕奴婢多嘴,先前林相所用杀手已是数百里之内的佼佼者。再要去寻,恐怕少则半月,多则便不好说了。”
“呵!”楚玥冷声一笑,“你说应当如何?”
“奴婢蠢钝,想着殿下生来尊贵,自是不懂那些腌臜手段。殿下,再厉害的高手,也要食五谷,您忘了,从前她便是中了一支毒箭,龟缩在济世堂,险些丢了性命。”
要取人性命,硬的软的都不好使,那便只有阴损些。
楚玥的面色终于全然舒展开来,顿了会儿,忽然看向侍女,道:“林相费了不少手段笼络那些杀手,你说,她用的什么?”
一个清倌儿,即便做了掌柜的,也断然比不上当朝宰相的心机与手段,更遑论,是叫人舍命。
侍女不屑道:“她还能凭什么,自是用皮肉做交换。”
“啊?”
“殿下或是有所不知,春和楼从前有个红倌儿,也是炙手可热。后来毁了容颜叫人领走,来的,就是一个江湖客。”
楚玥忍不住笑了笑,这些俚俗卑下之事,她惯常不放在心上,这时听来,却是难得的畅快。
仿佛那个叫她厌憎鄙夷的女子,越是多些不耻之事,越是配不上林霁尘,她自个便愈发平添几分尊贵与高洁。
贴身侍女的脸色却是黯了几分,踟蹰片刻,凑近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