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心底存着希冀的人，才一直不肯放弃。
然而楚惊春诚然应该已经死了，她怕是也无法这样早就与显临坦诚相见。她一日不曾登上高位，便不能真的坦诚。
如此坦诚，可谓愚蠢。
楚惊春随即抬手抹去桌面上浅淡的痕迹，把玩着木簪，一下一下敲着手心。肉感沉闷，不会落下声响叫人听见。
可这一夜，似乎注定不眠。
阿涧离去不久，楚惊春手边的茶，刚刚从温热转为微凉，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下意识，楚惊春只当是烟兰有事要见她，耳朵略是敏锐些，便察觉外头不止一人。且并无烟兰。
“进。”她状似随意道。
木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夜风急促掠入。春日的风，仍带些寒意，楚惊春静坐着，仿佛全不受惊扰。她本就贪凉贪冷，这样的夜风掠过，只会叫她觉得舒适。
帘幔被人撩开，确然不是烟兰。入目起先是一只男子的手臂，那手臂将帘幔拨开，才显出后面走来的男子。
二人一前一后迈步入内，楚惊春眼露诧异：“殿下？您……您怎么来了？”
楚青珣将身份瞒的紧，便是云娘或许都不知姜大人身后还有更厉害的皇子坐镇。如今这样的深夜，楚青珣前来，可是冒了险的。
楚惊春忙从榻上走下，将楚青珣迎到一旁的圈椅上。而她与楚青珣身后的小厮，自当恭恭敬敬地站着。
楚青珣落座，目光沉沉地看向她，却不吱声，大有叫她自个意会的意思。
楚惊春便道：“殿下漏夜前来，可是要告诉我所扮之人是谁。”
楚青珣这才略是满意地扯了扯嘴角：“何小姐，你可听说过五公主？”
“啊？”楚惊春一愣。
许是她诧异的太过自然，楚青珣早有预料一般，寻常百姓只知这世上只有八公主，谁会提曾经被逐出宫的庶民，更无人知晓皇宫秘辛？是以，若是不惊讶，才是奇怪。
然而，楚惊春的讶然却非如此。
而是，好端端的，楚青珣提一个被逐出宫的公主做什么？总不能，是楚青珣发现了她的身份。可他还在叫着她何小姐，全然不似得知真伪的模样。
当即，楚惊春不加遮掩的，一双眸子在楚青珣的注视下一点点瞪大。
“殿下……”
楚惊春面上显出十分的慌张，心下虽不如面上所显，可还是因着那忽然蹿出的念头，蓦地生出些惶然之意。
楚青珣忽然提及，该不会是……
“您……”楚惊春几度张嘴，仿佛怎么都找不回自个的声音。
楚青珣对于她这番表现，仍无意外。只眼下到底流露些一丝不屑，终究，不够沉稳。
顿了会儿，楚青珣才冷声道：“回话！”
楚惊春这才咽了咽口水，勉力出声：“我知道。”随后瞥着楚青珣的脸色补充，“民女在宁关县曾听说过，陛下下旨将五公主贬为庶民。旁的，便不大清楚。”
楚青珣自然明了，她能听说这些，还是仰仗有个做官的父亲。
楚青珣淡淡“嗯”了一声，缓缓道：“五公主自出宫后便下落不明，如今仍不知去向。何小姐，你今年十七了吧，同二十的女子也差不多，够了。”
第49章
二十,同谁的二十差不多？
那个念头愈发明了，楚惊春彻底呆住，所有惊愕一并显在脸上。
“不可！”楚惊春猛地后退一步,褔身道，“民女出身微贱,怎敢假扮公主？”
楚青珣冷嗤一声：“反应倒是快，胆子怎么这么小？”说着,楚青珣忽然狐疑地打量着她，转而说道，“何小姐,你非怯懦之人,拿捏手下,勾引林霁尘，魅惑太子殿下,哪一样你做不好？怎么，假扮公主就不成了？”
楚惊春微垂着头，心下迅速盘算着。
楚青珣此来，想是已然做好了打算。不,是那日救下她就做好的打算，只是今夜方才言明。隔开的这几日，或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或是为了计划更加完备。然而不论哪种，当对方下定了决心之时，楚惊春如今的身份，都不好推拒。
可若是允了,便是自个假扮自个。单是过一过脑子，便觉乃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至极！
更要紧的，这一遭，怕是要将她的计划打个稀巴烂。
乱套了。
事情当下，楚惊春顾不得也没得时间细想，只做得小心模样：“民女……民女怎么敢？那可是公主啊！”
“且我往日行事，不过是倚靠心底攒着的一口恶气，生死不计便也不计较面对的是谁。可是殿下，”楚惊春道，“民女实在不知，该怎么假装自己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