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赵怀芥还在开口解释,神色恭谨而清冷:“陛下明鉴,母亲自幼教导,只为令我继位,并无反心。”
继位之心……
若论继位,眼前的赵怀芥的确是个更合适的人选,身份比箫予衡更正统,筹谋两月,作出这样这样大事,行事手段也比箫予衡都更出挑。
但此刻听见这话之后,延平帝却不见欣喜,反而只觉气怒嘲讽:“你若有继位之心,这么多年,为何要一直待在蓬莱宫?”
满盛京中,谁不知道,早在延平帝刚刚继位之处,便当初说过,日后还会将皇位还于元宗这一宗?
若是有心,才更该好好留在宫中,牢牢占住这太子之位。
这么多年都窝在蓬莱宫,一副清心寡欲,不染凡俗的模样,叫他都不能勉强,怕被旁人误会捧杀,偏偏这时候才说了有心继位?
延平帝面色更冷:“还是你们母子觉着,朕是这般狭隘之辈,登基之后便容不得你们母子?”
赵怀芥这次却沉默了半晌,才继续开口:“去蓬莱宫,不单是母亲的主意,也是先帝的吩咐。”
延平帝一愣:“皇兄?”
回过神的延平帝面色更怒:“怎么,是皇兄疑心朕要害你?”
赵怀芥的面色越发微妙,在延平帝的催促下,才又低头道:“并非疑心陛下慈心,只是担忧陛下仓促登基,我若在京,叫有心人看在眼中,心生二志,也怕陛下年轻,不胜其任……”
“先帝曾为我留了遗旨,只是也被焚于火场,倒是先帝驾崩之前,也召见过几位老臣,留有口谕,陛下可以召见亲问。”
不是怀疑你阴私狭隘,要对侄儿出手,而是因为延平帝往日太不成器,元宗担忧这个弟弟在皇位上坐不住,被人诓骗拿捏。
让赵怀芥远远的躲去蓬莱宫,一方面是让元宗之名彻底退出朝堂,一朝天子一朝臣,不为你添麻烦。
另一方面,也是留个后手,万一弟弟实在不成器,干不了这个皇帝,等儿子长大些,还能靠着留下的根底与遗旨,在明烈皇后的扶持下,重新归来匡扶江山。
赵怀芥的声音清冽疏淡,却仿佛一个个巴掌,重重的拍在延平帝的面上。
延平帝的面色先是涨得通红,转瞬又变得青白:“你为何不早……”
话没说罢,便也忽的停了下来。
这还用问吗?这种话,赵怀芥如何能早与他开口?
莫说伤不伤延平帝的颜面,只说赵怀芥一个先帝留下的侄儿,便当真是延平帝的亲儿子封的太子,皇权之下,难不成便能在父皇还好好活着时候,整日将等着继皇位的话,挂在嘴边上?
便是说出来,他都未必会信。
谁能料到,当初元宗临终,传位于弟,延平帝觉着自己是挽狂澜于既的,扶大厦之将倾,又感动皇兄信任看重,多年来矜矜业业,忍着本性,不敢有一丝懈怠。
结果皇兄只是没了法子,实际压根就没有当真相信过他这个弟弟——
甚至相信当初怀芥,一个三岁的孩子,都比他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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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陛下就恼羞成怒,亲手打了你板子?”
长公主府正院内,听到这儿的苏淼淼,也终于忍不住插了口。
从宫中归来之后,长公主便将赵怀芥接回了自己府中。
毕竟从前就罢了,赵怀芥弱冠之年,身份贵重,身上也没出什么事,独自一个住在空落落的国师府,也不必担心他照顾不了自个。
但现在,他犯下大逆之过,被陛下废了太子之位,身边护卫宫人都一并获罪,背上还顶着廷杖留下的刑伤,衣食上药,总不能再撂在国师府里,靠捡春一个腿脚不便的半大孩子照顾。
陛下赏了廷杖之后,是派人给赵怀芥上了伤药了,只是回来路上一番周折,难免有些伤处重新渗了血,最好还是重新再涂一层。
因为等不及要说往日涉及皇位与处置的旧事,丫鬟侍从都被遣去了屋外守着,这会儿是苏驸马在亲自上药。
赵怀芥袒着上身,额头微微渗着一些冷汗,神色却还算疏淡平静:“说不上恼羞成怒,陛下亲自打了三杖,一杖是打我自作主张,猜出你的下落,不去宫中禀报,请陛下作主,反而闹得京中不宁,第二杖,是训我不信尊长,诸多欺掩,有心继位,便该坦然相告……”
苏淼淼:“那还有一杖呢?”
说到这儿时,似是苏驸马手下重了一些,赵怀芥微微吸一口气,声音带了一丝颤抖:“还有一杖,是打先帝用人又疑,实在可恨,只是元宗驾崩,陛下又不能对兄长出手,只好父债子偿,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