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顾清晏在内的众举人心里都直呼纳闷,心道:这“鹿鸣”宴却原来不是新科举人的主场,竟成了世家勾连的契机了?
好在范琦还记得自己主考官的身份,该说的场面还是得说,说完之后,便开始鸣钟鼓瑟。
由乡试解元歌《鹿鸣》诗,五经魁跳魁星舞,以此来赞美举人佳才,庆贺科举及第。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乡试唱跳四人男团”被迫营业(严泊帆这厮选了两经作答,一人就占了两经魁),观众大多都心不在焉,只有鹿鸣书院莫山长跟江州学政大人看得津津有味。
学政大人没有多少野心,也不愿参与党争,对范琦的拉拢视而不见,只赞叹道:“此次江州乡试前四,俱都是青年才俊,个个好姿容,十分地朝气蓬勃啊。”
莫山长抚了抚胡须,瞥了范琦和严世钊等人一眼,讽笑道:“北党南臣,新贵旧人?江山代有才人出,永远都是后浪赶前浪,裹足不前,死死抓着昔日的虚名不放,当真是可悲又可笑!”
第三十五章
乡试放榜,除了给考生报喜的同时,嘉陵府衙门也会快马加鞭,向举人家里报喜。
从八月二十几开始,顾华斌、何红玉等人就已经开始心急难安。
顾清景甚至还专门请了几日的假,跟顾莹儿一起,整日眼巴巴地等在村头处。
江州布政司下有一百零八县,每年乡试中举名额顶多也就只有九十五人,茂荣县学风不上不下,上一届乡试一个中举的都没有。
乡试中举的人数,关系到本县县令文教工作做得好不好。
魏询乃北党新贵里的青壮苗子,被自家恩师狠心扔到了南地贼窝里来,处处受人掣肘。
顶着一股不服输的心气劲儿,魏询努力将自己能做到的,都做到了最好,如今就看蔡公那两个徒弟,能不能拔得头筹,好让他也跟着沾一回光了。
魏询对顾清晏和凌绝顶二人还是很有信心的,早早就已经命令衙役准备好了炮仗、锣鼓,只等接到嘉陵府衙传来的喜报,就要宣扬得满城皆知,大肆虐庆贺。
八月三十,魏询特意推掉了大小事务,在城门口等到了将近午时,才终于有一支报喜的队伍,由远及近,高喊着:“恭喜茂荣县凌老爷讳绝顶,乡试高中第三名!”
周遭百姓齐声欢呼,虽然并不一定都知道凌老爷是谁,但总归是出自他们茂荣县,以后再要跟人比较家乡时,也有拿得出手的厉害人物。
这边欢呼声刚落,却见官道那头,红日之下,竟奔来比之前要多近一倍的骑士,才刚刚靠近,便齐声高喊道:“恭喜茂荣县顾老爷讳清晏,高中江州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魏询激动得重重拍了一下大腿,扬眉吐气道:“中了,中了!头名解元是茂荣县的!”
他如今倒要看看,严世钊那些人,还有什么理由压制他!
魏询激动过后,也不忘正事,连忙让刘主簿亲自领着府城来的衙差,去大湾镇顾、凌两家报喜。
顾家接到喜报时,一家老小是如何的兴奋与激动,便不过多细说。
却说顾菲儿,趁着全家人都在为堂哥考中解元而欢喜,并忙着招待刘主簿等上门道喜的客人的时候,她竟然偷偷溜出了大门,提着裙摆就往刘家方向跑。
上辈子,刘云溪就是在秋试放榜这日进山采药,并遇到了重伤失忆的宁庆侯。
顾菲儿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只因为上一世堂哥无缘秋试,别人高中之时,他却只能在家里强颜欢笑,连带着全家人都陪着他一起沮丧。
刘云溪为了采药识药,一个月至少要进山两三回,这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太阳刚冒头的时候,她便背着一个带盖的竹筐,出发了。
为了登山方便,她今日穿的是深褐色粗布衣裤,裤腿扎进了一双羊皮短靴里,头上裹着同色的绣花棉布头巾,将一头墨发全收在了里边。
这般灰扑扑的打扮,并未将她那倾城的容貌折损了半分去,反倒衬得那一身晒不黑的雪肌,更加的熠熠生辉。
半道上遇见趴在草丛里偷别人家种的花生的王麻子,刘云溪皱了皱眉,有些嫌弃。
王麻子却丝毫看不来眼色,捧着带泥的花生,凑到刘云溪面前,讨好道:“云溪妹妹,你又要进山去啊?你吃花生么?”
刘云溪退开两步,点头又摇头道:“进山采药,不吃,谢谢王二哥。”
刘云溪说完,便绕过了王麻子,像躲瘟神似的,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