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结果令人心痛,令人崩溃,令人成了罪人。万川伸手轻轻拍了拍赵美娟的肩,这些他早已知道,没有拆穿是因为理解她的意图和难处。
事情过去十几年,赵美娟仍是克制不住流泪。得知孩子没了,再也找不回来的那刻,她边哭边骂老林,骂老林是个没用的男人,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骂他去死。
有些话说出口就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
最后,老林带着遗憾和自责真的去了,她成了孤家寡人。为老林守灵时,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哭。那时候,她仍然没有原谅将女儿丢失的老林。
所有的后悔在几年后遇到了现在的老公才幡然醒悟,现在的丈夫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听她讲了过去的事儿,理解她的情绪。没有说作为父亲老林的失职,也没有说当时说了那些冲动话语的美娟,他深深知道如果那个时候美娟不对老林生气,或许她也会提前离开这个世界。
人们活着总是需要各种各样的理由,而至关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人横竖都会死。这世上没有一件事的明确性可以超越生死,结局已定不如诚实地过完这一生。
“老林懂的。”万川安慰道。
一个还没有行动能力的孩子丢失必然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万川查过登记在案的报警记录,并非是老林家报的警,而是一个路人。
警车到达现场的时候,停在小店门口的只有一辆婴儿车。目击证人提供的证词里也没有提到另一辆婴儿车的存在,所以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真的很难分析。
赵美娟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下后又说:“确实不知道李博士的儿子在不在,只是老林真的说过当时进小店前有看到和我们家孩子一样的婴儿车停在那儿,他还担心出来抱错孩子。”
一样的婴儿车?万川的脑海里闪现泛黄的画面,画面犹如恐怖故事的视角,任何镜头推过去都能感受到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息。那像是设计好的桥段,注定要发生不寻常的情节。
“为什么会觉得是李博士?”
“我们两家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在医院本就见过李博士和他太太。老林说是在结账时,余光看见了已经结完账的一位高个男人走到外面,在两辆婴儿车前愣了愣……老林还滑稽地想,这男人和他的想法一样。”她说着突然停了一下,记忆不是模糊了,而是产生了混乱。她略微抱歉地说,“其实老林从来没有和我讲过看见了李博士,只是我综合他当天讲的一切,擅自将李博士一家添加进了记忆中。”
万川神色一变,越来越肯定这两者的关联了。
梦,很多时候会记录下毫不起眼的东西,人们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白日接触过,看见过,浑然不知的前提下那些细小的事物成了梦的点缀。
至于昱迟,他或许不是主动在场,而是被动目睹了那一切。如果梦的细节是真的,那么昱迟就是最后见到林家女儿的目击证人,更甚至他见过人贩子的真面目。
“赵阿姨,我现在要再麻烦你一下,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老林说过的话,他究竟提到了什么让你产生了和李博士一家有关的联想。”
赵美娟看起来有些为难,她在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情况下,还埋怨过为什么人贩子不抱走李博士的儿子,而要抱走她可爱的女儿。
如今都没有脸面对自己曾经的“恶毒”,也越加担心自己的“臆想”会干扰万川。下午时,她也认认真真辨认过万川手中的人贩子肖像,那张看不出任何端倪的人脸画像,她完全没见过。
就像真的是这个女人抱走了自己的孩子,走在大街上她都未必能认出来,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如果真有人见过这个人贩子,何以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试试。”最后,她抬眼看了看天边已经沉下去的太阳,轻声说。
暮色已至,别让遗憾延续到明天。
当天晚上八点零五分,万川紧赶慢赶总算是回到了家。李姗姗照常开门迎接他,不过就是拉长着脸,不怎么待见晚归的他。转身就开始数落,一句接着一句,就像平常发牢骚那般。
自知不在理的万川走在后头,听她说一句就立马跟上一声“对不起”。刀子嘴豆腐心的李姗姗直来直往,极少藏着掖着,结婚以来两人的交流都很顺畅,互相懂得才能陪伴至今。
“老婆,我好饿。”他求饶道。
李姗姗一面气狠狠地系上围裙,一面指着屋外的夜色无情地说:“肚子饿你出去喝西北风啊!一天到晚不着家,我以为你就喜欢喝西北风呢!”
“哈哈哈,哪的话?老婆谢谢你,新年快乐!永远比去年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