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熟(9)

陆父拍着陆启明的肩膀,努着下巴,示意他去和妹妹玩。

陆父和陈岚的交谈声不大,像有意避人,陆启明坐在沙发上隐约听见爸爸提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带了一个“娟”字。

陈岚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也该找一个伴儿了,总不能老一个人,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而且孩子也得有个人照顾,到啥时候女人也比男人细心。”

说完,下意识抬眼望向陆启明的方向,陆启明装作没听见,低下头,接着帮满月剥栗子。

从那天之后,陆启明就住进了满家,小孩比大人预想的敏感,住在别人家总归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陆启明也是从那时候起,学会了看人脸色。

吃晚饭的时候,满父从市场买回半只烧鸡,陈岚先给陆启明掰了一个鸡腿放在碗里,又给满月撕了一个鸡翅。

尽所能公平。

等大人动筷子陆启明才动筷,看了看躺在米饭上面的鸡腿,懂事没吃。

默默把鸡腿夹到满月的碗里,满月除了知道吃,其他一概不往心里去,举着鸡腿真不客气,上去就是一口。

陈岚立即站起来,用筷子敲了一下满月的手背,硬生生从她手里抢回了鸡腿,重新放入陆启明的碗里,告诉她,“这是给哥哥的,你吃你自己的。”

或许是察觉到陆启明的心思,陈岚特意强调:“在阿姨家,你就和俏俏一样,都是阿姨的孩子,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不用拘束,再说了,你爸给我交伙食费了,你不吃不亏了。”

陈岚杏眼,圆脸盘,钝感的笑容总给人一种亲切的朴实感。

看着瘦了一口的鸡腿,再看着满月油乎乎嘟着的小嘴,陆启明就知道,这梁子算结下了。

果不其然,晚上睡觉的时候,满月大仇得报。

满家的格局和陆家一样,都是两室一厅,往常陈岚搂着满月睡。满月胆小,自己一个人睡不敢去上厕所。

现在陆启明住过来,夫妻俩担心他害怕满父丑陋变形的腿,只能把两个小孩安排在一个屋。

陈岚叠起一条棉被隔在两个小孩之间,双人床像两张小床并在一起,他们一左一右。陈岚帮满月掖了掖被角,看她闭上眼睛睡踏实才离开。

结果,陈岚前脚出门,小姑娘就像摊煎饼两面翻腾。陆启明老实躺着,却挨满月拳打脚踢,开始寻思她睡觉不老实,后来发现她是故意的。

陆启明被一巴掌打在眼睛上,顿时感觉黑夜中看见了星星。他揉着发花的眼睛,无奈摁住满月的手腕,发现手腕在扭动。

扯平了,看来不光他讨厌她,都挺讨厌对方的。

半个月后,陆父终于回来了,陆启明有种解脱的轻快感。虽然满家对他挺好,但就算亲生父母,面对两个孩子也不可能真正一碗水端平,难免偏颇。

就像早晨订的牛奶,就一瓶,陈岚总会早早去奶箱里取出来,催着满月在陆启明洗漱的时候赶快喝光。

陆启明会故意停留在卫生间久一点,对着镜子扯个笑,牙刷得很干净。

一晃又入冬了,陆启明又被送到了满家,这次陆父没说多久回来。

陆启明没有满家的钥匙,那天学校运动会放学早,他不好意思和满家夫妻说,总觉得是麻烦,是负担。

一年级的满月正常上课,家里没人,陆启明裹紧羽绒服坐在楼梯上等,到点满月回来了。

藏不住心事的小脸,写满了我不开心,气冲冲地跑到陆启明面前,掐腰质问:“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回家?”

陆启明冻得手指都硬了,只想快点进屋暖和暖和,敷衍回答:“放学早。”

满月像小尾巴,黏在他的身后不停追问:“你们为什么放学早?”

“你是不是逃课了?”

“你直接回来,为什么不在学校等我?”

她像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迈上五六级台阶的时候,陆启明彻底被问烦了,转过头说:“我不等你,你不是也回来了吗。”

可能是语气不似平常温和,满月觉得自己被凶了。

扯着书包背带,跺脚生气,张口就来了句:“你脾气这么坏,怪不得你爸爸妈妈不要你。”

她这话,不完全是针对陆启明。院里的家长总是吓唬不好管教的小孩,再不听话就不要你了,满月就记住了。

再有就是,她觉得自己在述说一件事实。

街坊人多嘴杂,关于陆母的事,时不时有人传,说陆母傍上一个香港富商,千里迢迢跑去给人家当二奶,只带女儿走也是给人家表个态,不会争家产。

陆启明落在身侧的手抠着裤缝,鼻尖翕动,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克制着待爆发的情绪。

最后,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楚说给满月听,“我爸爸没有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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