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吹着吹着,她略施小计,他隐忍崩塌,两人吹到了床上。
门敞着,他们说话的声音传到了走廊,住在隔壁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往里面瞧。
陆启明注意到了老人,走上前,同人打招呼:“吴奶奶。”
老太太上了岁数耳背,用自认为很小的声音打听:“谁啊?吵架了?”
站在身高一米八七的男人身旁,老太太显得娇小。陆启明弓身照顾着老人的身高,凑在她耳边,学着她的音调,大声说:“您的新邻居。”
对于养老院住进一个年轻人,老人的惊奇程度一点不亚于满月。
陆启明轻声唤满月过来,给她介绍人。
看到老太太的一刹那,满月微愣,老人头发半白半黑,暗红色的毛衣外面搭了一件手工缝制的坎肩,胸前挂着一副老花镜,慈眉善目。
长得好像她的姥姥,连那件坎肩的粗糙针脚都像,可惜她姥姥两年前去世了。
面对面而站,老太太举起挂在脖颈的老花镜,架在鼻梁,细细端详,笑盈盈问:“小姑娘多大了?”
“24。”满月笑笑答。
“有没有对象?”
问题抛来得猝不及防,满月忙乱摇头又点头。
老太太笑得眼角皱纹挤在一起,“你不用不好意思,奶奶认识好多小伙子,你要没对象,奶奶给你介绍。”
说着,从小坎肩兜里掏出手机,对着满月的脸举起,“来,奶奶帮你拍张照片,好给人家瞧瞧你。”
过分的热情亦是一种负担,满月吓得赶紧捏着口罩鼻梁条遮住脸,躲到了陆启明的身后。
“吴奶奶。”陆启明抬手遮住摄像头,温声引导,“不可以直接拍,要征得人家同意,不然不礼貌。”
“哦。”老太太收了手机,干瘪的嘴角像晒蔫的花垂下,不高兴明晃晃写在脸上。
两个年轻人无奈互望,老人就像小孩需要哄。
陆启明揽着老太太的肩膀,和满月隆重介绍:“满月,你刚来不知道,吴奶奶特别厉害,会打王者,会玩剧本杀,还是咱们养老院抖音粉丝最多的。”
没想到老太太还挺时髦,满月配合地夸赞:“奶奶您可真厉害,我都不会打游戏,等以后您教教我。”
老太太顿时恢复活力,笑得像个小朋友,眼睛亮亮的,问满月会什么?
满月想了想为数不多的特长,“画画。”
“啥?”老太太歪头凑近一只耳朵。
“画、画——”满月扯下口罩,沙哑的嗓音,喊得直走音咳嗽。
“唢呐?”老太太皱眉撇嘴,连连摇头,“不好不好,那玩意儿不吉利。”
“……”满月本想再复述一遍,却被陆启明制止了。
“听错就听错吧,不然她也是忘。”
三个问题后,果然老太太又重回第一个问题,问满月,小姑娘多大了?
满月愣了下,耐心答:“24。”
“有对象吗?没有奶奶给你介绍一个。”老太太的口吻和神态同刚刚一模一样。
满月眼神求助陆启明,怎么回事?
“让我看看……”老太太低头认真翻着手机,自言自语,“老王孙子当兵的,长得帅气,33了,不行,和你差太多了。老牛孙子27,这个行,做什么来着了……欸,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她抬头问陆启明:“小陆啊,老牛孙子做什么工作来着?”
陆启明抬腕装看表,答非所问:“吴奶奶,牛爷爷三点不是要和王爷爷比书法吗,你不去给他们拍视频记录一下,这可是咱们养老院第一届书法杯,赛况激烈。”
“哟。”老太太恍然睁大双眼,“我真得去,这可是大事儿。”
老太太着急忙慌往外走,想起什么,又碎步踅回来,让满月关注她抖音,里面有养老院的第一手资讯,平时给她积极点赞。
热闹的房间重归平静,陆启明给满月解释,吴奶奶患有阿尔茨海默症,记忆退化,前一秒说完,后一秒就不记得,有时候吃过饭都不记得。
“吴奶奶可真可怜。”满月眼底露出同情和感伤,“我看她记你还是挺清楚的。”
“我接触她比较多,所以她记得我。”陆启明在柜子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撕开电水壶已消毒的标签,把水倒进去加热,“你平时没事儿可以和她聊聊天,挺有趣的老太太。”
“人总说希望抹去记忆消除痛苦,可真没了记忆也很痛苦吧。”
满月心里酸酸的,想象着丧失记忆的恐惧,像困囿在一间四面白墙的小屋,目之所及在大脑都是空白的,有种无力的孤寂。
满月惆怅问:“她家人呢,怎么不把她接回家照顾?有家人在身边,总比陌生人熟悉有安全感。”
陆启明目光微敛,“她没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