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苓喜欢这份礼物。回家后,她将它摆在窗台上,时不时摇晃一下,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住在城堡里的公主,在那片雪中起舞。
那个女孩就是葛佳。闫苓和她成为了朋友。
后来葛佳告诉闫苓,她之所以喜欢那个发夹,是因为发夹让她想到一个人。
小学毕业,闫苓和葛佳约好一起进了开晨中学,很可惜,并不同班,但她经常下课去找葛佳。
葛佳戴着她的黄绿色发夹走出班级,给她饮料,给她面包,给她辣条,给她旁人艳羡的目光和过去不曾得到的关注。因为葛佳,闫苓也成为了瞩目的那个。
当时时兴的小零食,葛佳总能从口袋里掏出来,递到她手里。
“你试试,我觉得这个好好吃哦。”
闫苓原本并不觉得那些东西好吃的,但听她这么说,放进嘴里后,不知为什么,感觉真的好吃了许多。
葛佳成了隔壁班班花,据说有很多男生暗恋她,她的桌洞里每天都被塞满了小吃。闫苓这才知道,原来葛佳给她的那些零食,也是别人送给她的。
有的男生被说中喜欢葛佳,在班里跟其他人争得面红耳赤,放学还约架。闫苓作为葛佳的朋友,落单时常被围绕着问东问西,打听葛佳的秘密,但闫苓知道要守护好这份友谊,从来不乱说。
于是闫苓没在班里交到什么朋友。大家都觉得闫苓因为有葛佳那样引人注目的朋友沾沾自喜,自恃清高。
闫苓耳边随之也传来一些难听的形容,比如“天鹅身边的丑小鸭跟班”、“公主的女仆”之类,但闫苓并不在意,她觉得有葛佳这样交心的朋友,一个就够了。
但葛佳在学校里交到了很多朋友,身边总不缺好看的男生女生围绕。这个年纪的某些少男少女会认为,跟长得好看的人一起玩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仿佛自己也变洋气了许多。闫苓也有这种心态,但她坚信,葛佳和她之间的友谊是不一样。何况那天,葛佳还带她去了“秘密基地”。
闫苓跟着葛佳坐了近二十分钟的公车,下车后紧接着是半小时的步行。期间葛佳一反常态,一句话都没说。残阳如血,铺洒在老旧的柏油马路上,将两个女孩身后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直到走到城郊边缘,葛佳终于停下。闫苓跟着她看过去。眼前是一片还未开发过的荒区。空旷的土地上除了肆意生长的野草外凌乱插着几幢废弃的烂尾楼。几层高的楼房外墙壁斑驳,上面的白漆都已差不多稀疏脱落,裸露出暗红色的砖块。葛佳自顾走向其中一幢。
推开门,顿时扬尘四起,闫苓捂着鼻子憋住气,跟在葛佳后面,两人依着台阶向上,最后到了顶楼的天台。
站上水泥台的瞬间,视野陡然变得开阔。耸立在远处的高楼大厦如同另一个世界的风景,那头的繁华喧嚣、车水马龙,似乎都与这里的苍凉寂寥无关。
旧楼像老人佝偻着背,眯着苍老混沌的眼,沉默地审视着眼前这庸碌的人世。
葛佳说,“是不是很棒?像灾难片里的无人区一样。”
闫苓望着眼前的一切,心里赞成她的形容。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葛佳说,“以前有段时间,我心情特别低落。闲逛的时候被我发现了这里,后来我只要心情不好,都会抽空过来呆上一会儿。哪怕是短短几分钟,内心似乎也能得到安慰。”
葛佳看着闫苓被夕阳染上红晕的侧脸,在她眼中看到了不同以往的情绪。
葛佳说,在此之前,除了一个从小同她一起长大的男生,闫苓是第二个来这的人。
在秘密基地,她们无所不谈,包括那些不曾跟任何人说过,以后也不想再提起的秘密。
从葛佳口中,闫苓知道了她的故事。
葛佳自出生就没见过父母,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把她从垃圾堆旁捡回来的爷爷也从没跟她提过她的亲生父母。
八岁之前,葛佳跟爷爷两人一起生活。
在葛佳眼里,做环卫工的爷爷是个厉害的人物。破败的老宅里,灯是爷爷自己接的,凳子是爷爷亲手做的。收音机的声音沙沙哑哑,被爷爷用力拍两下就又能听了。爷爷还烧得一手好菜,能把院前自种的茄子烧得比肉还香。葛佳觉得爷爷做的油焖茄子是世上绝顶的美味。
七岁那年,家里拆迁,承载着葛佳快乐记忆的老房子被拆掉了。爷爷分到了一套小房子,还有一笔数目客观的拆迁款。
葛佳跟着爷爷住进新房,以为会在新房子里继续拥有和爷爷一起生活的快乐记忆。
然而搬家后不过短短半年左右,爷爷失踪了。
七岁的葛佳报了警,甚至得到了一位律师叔叔的帮忙,但最后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