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是可以被人捧在手心上呵护的。
当沈仲祁对她说「疼就不要勉强,你把感受话与我知就好」的时候,张晚霁怔忪了很久,更精确而言,是陷入了一段回忆之中。
张晚霁低低地垂落眼睫,秾纤乌浓的睫羽在虚薄的空气轻轻扇动着,当她从记忆的泥沼之中挣脱出来的时候,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她安谧地倚靠于沈仲祁的怀里,谛听着他那一阵强而有力的心跳,浅浅嗅着他身上的雪松冷香,缓缓阖拢住眼眸。
她又想起夜里营帐之中所遭遇的梦魇,梦魇之中也有张家泽,他就像是一个咒怨、一只恶灵,无论她行至何处,他皆是如影随形,不论她去往何处,他都跟随在侧,哪哪儿都有他的身影。
但这个梦魇后来被一抹温韧而有力量的身影,所驱逐得一干二净。
张晚霁下意识觉得,这一道身影就是沈仲祁,他夜里来过了一趟,温柔地安抚过她,但当她恢复清醒之后,询问过他,他却是矢口否认。
他为什么要否认呢?
张晚霁百思不得其解。
这也是她在沈仲祁身上发现了的一个特点,他默默做了很多事,但通常不说,还是她后知后觉,才知悉他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
他不承认也就罢了,她也不指望他会直言承认,不然,这也不符合沈仲祁的秉性。
就这么想了一路,行军队伍一路翻山越岭,不到半个时辰就翻阅了东山,一路往北,途经数座峻岭叠山,一路翻过山脉,大军先是到了淮州以南的地界,到了淮州需要改换水路,因为水路会更快一些。
通过水路的时候,正好是午牌时分,烈日当空,雪势减少了许多,鎏金色的光尘铺满大地,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张晚霁历经长时间的跋涉,靠坐于沈仲祁的怀里,慢慢开始犯困,最后她真的睡着了。
还是沈仲祁将她唤醒的,他将水瓢和一些干粮给了她:“先垫垫肚子,估计申时牌分会抵达淮州府。”
张晚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意识有一些不清明,缓缓睁眸,淡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又环视了一遍自己所身处的环境,她正在一条大船上,船正有条不紊地行驶于淮河之上,目之所及之处,是一片水波粼粼,她能隐微地听到水花涤荡在船底舢板的声响。
张晚霁眨了眨眼,待意识逐渐恢复清明之后,道:“是到了淮州吗?”
沈仲祁长久地注视着她的娇靥,似是被她的憨居逗笑了,削薄的嘴唇,抿起了一丝极浅的弧度,道:“现在在淮河之上,抵达淮州府尚还要三两个时辰。”
他将水瓢和干粮递给她,温声道:“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张晚霁感觉不太饿,遂是只接过了水瓢,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过了一会儿,她缓过神,道:“这个水瓢,是你的吗?”
沈仲祁点了点首:“嗯,怎的了?”
一抹绯红之色,拂掠过她的娇容,她道:“那不是……”
沈仲祁听到了她的言下之意,亦是隐微地怔住,许是感到有些微囧,他拂袖抻腕,揩了揩鼻梁,道:“微臣没有用过的,殿下不必有顾虑。”
张晚霁眼尾蘸染了一抹酡红,“我也不是有顾虑。”
她撇开视线,又小啜了一口水:“你喝过,其实也没关系的。”
一句话掀起千层风浪。
沈仲祁身影一滞,偏眸看着她,昏晦深黯的眼眸,是深不见底的海,无数情绪如暗流一般,在此间沉浮。
他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张晚霁亦是侧首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稀薄的空气之中对触上了,仿佛是静水遇上深潭,激撞出了一片水花微澜。
彼此同时都能感受到一阵不请自来的颤栗和悸动。
沈仲祁以手掩唇,克制压抑地清咳了一声:“你现在感觉如何?”
张晚霁没反应过来:“什么感觉?”
沈仲祁道:“还会感到疼吗?”
张晚霁现在反应过来了,她觉得有一些害臊,温吞地支吾了一声,“其实没有那么疼了。”
沈仲祁道:“本来打算到了驿站便给你疗伤,但还有三两个时辰,怕是不能再拖延了。”
他从袖裾之中摸出了一管药膏,“我现在为殿下上药。”
一抹讶色浮掠过张晚霁的眉庭,“现在骂?”
可是,她的伤口在腿部,他要亲自给她上药吗?
第三十二章
张晚霁整个人有一些发怔, 不可置信地注视了他一眼:“在、在哪儿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