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夜,大家都不太敢出门,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亲眼目睹是谁血洗了文府,不过,众人心中基本都有一些猜测。
放眼整个邺都,胆敢直接动手操兵的人,还能有谁?
除了那位让整个邺都闻风丧胆的少年杀将,还能有谁?
但众人心中没有直接的证据,当下也不敢乱说些什么。
虽然说文峄山死了这件事,让人简直是拍手称快,但文峄山毕竟是当朝国舅文国昌的儿子,国舅最宠爱的儿子死了,这件事又怎么能够轻易算了?
肯定要算账的。
但文国昌手上并没有沈仲祁弑害文峄山的人证和物证,因为文府上的人一并死了,一个活人都没有留下,也就自然而然没有证人可以作证,至于物证的话,昨夜彻夜都在下大暴雨,所有物证皆是被雨水一并洗濯干净了。纵使遣人去文府现场勘查,亦是遍寻无获,只能寻溯到文峄山的尸首,还有遍地尸体,血流成河。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用足趾头都能想到,放眼邺都,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人,还能有谁?
只有沈仲祁!
他为何要杀文峄山?
此间的缘由其实并不难猜,回溯一番琼花宴,文峄山对柔昭帝姬行轻薄之事,而张晚霁是沈仲祁的未婚妻,故此,沈仲祁不会轻易放过文峄山。
但文国昌并不能拿他如何,因为沈仲祁平复了燕州战役,凯旋回京,立下了赫赫战功,按理而言,他是要受到皇帝的嘉奖的。
皇帝哪里忍心去给沈仲祁治罪?
文国昌这边是有些理亏的,在当下的光景之中,只能忍着一肚子火,先按兵不动。
这皇城,明面上看着风平浪静,暂先没有什么出现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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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晚霁翌日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发现沈仲祁并不在身边,身旁的床榻空荡荡的,只余一片极淡的雪松冷香。
此刻是卯初刚过的光景,窗扃之外的穹色尚还非常昏晦,东山之上隐微露出了一抹鱼肚白,但这一抹颜色极淡,尚不足以撬开那浓重的夜色。
沈仲祁去了何处?
张晚霁看着那一抹堆叠的烛泪,烛火已经彻底燃尽了,只有一层白色的浮蜡。
寝屋内的光线极是黯淡,一切物具皆是被抽去了实质,只余下了一片冷淡的线条。
张晚霁静坐于暖榻之上,眼眸沉寂如水,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的身处的地方。
此处是沈仲祁平素栖歇的地方,清冷,没什么人气,一切物具置器,皆是极淡的色泽,以灰白二色为主。
张晚霁的神识一时有些恍惚。
她下榻开始寻人。
落了一夜的雨,此际终于停歇了。
雨珠断断续续地敲撞在了廊檐之上,声如蚕食桑叶、石击深潭,韵律悠扬邈远,像极了平素在司乐坊中所听到的宫商角徵羽。
张晚霁踩着一片窸窸窣窣的雨声,纤足徐徐落地,披着他的毛氅,徐缓地行至窗扃前,远眺而去。
远处是一片空濛濛的城池雾景,庭院幽旷僻静,并没有什么人烟。
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肃杀与冷瑟。
张晚霁心中隐隐添了一些计较。
刚出寝屋,便是看到了天香和烟罗,二人看到了张晚霁,眸眶通红地拥簇上前:“主子,你可有恙碍?担心死人了。”
张晚霁闻及此话,不由失笑。
她摇了摇螓首,说道:“这句话应当是我来说才是,你们二人才是真正让我担心。”
“我们没事的,沈将军出手救了我们。”烟罗道。
张晚霁道:“那李广呢?”
天香道:“他受了些伤,但目前没有大碍。”
张晚霁舒下了一口气,道:“你们都没有事,那就好。”
天香道:“殿下,有一桩事体,不知当不当话与你知。”
张晚霁眸睫轻轻地颤了一颤,她感受到了某一种预感,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香与烟罗相视一眼,最后还是让天香说了:“是这样,昨夜文府被血洗了,文世子他……”
话至尾稍,天香停顿了好一会儿,适才说:“他被一剑穿心了。”
一抹凝色浮掠过了张晚霁的眉宇。
文峄山被一箭穿心了?
“这是何时的事情?”
烟罗低声说道:“就在殿下栖歇后不久。”
这话算是说得非常含蓄了。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张晚霁听出了一丝端倪。
也就是说,在她入睡后不久,沈仲祁就离开了。
原来他是去了文府。
什么事都不跟她商榷,直接就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