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晚霁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动作, 她在落满碎雪的宫道之上飞奔,左右两侧绵延的红色宫墙, 前路仿佛没有尽头,她希望能尽早看到琼花苑的影子,但遇是往前奔逃, 前路只有一片茫茫的碎雪。
雪片落在肌肤上, 让她觉得冷,寒意疯狂得往骨底里钻过去。
海棠红的裙裾在绵软冰冷的雪地上, 迤逦出了一片胭脂色的浅影。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昏黑色的影子当空落下,张晚霁直觉后颈落下了一道重劲,劲力极沉,她觉得肌肤之间弥漫起了一片麻意,整个人眼前一黑,很快的,意识如折了线的纸鸢,遁隐入无形的虚空之中。
在最后失去意识的时候,张晚霁看到文峄山缓缓朝着自己走过来,她看到了那一双绸丽的金皂靴,由远及近。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派遣刺客来抓殿下?谅是接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作为呀。”
——那是谁?
张晚霁用尽最后一丝神识,空茫茫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个人名。
她的二姊,张远桦。
这该不会又是她的手笔罢?
处处与她不对付,为难自己,亏自己处处得饶人处且饶人,照当下的情形看来,自己真的太过于良善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给她留活路。
文峄山在行至她面前的时候,张晚霁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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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重新醒转过来的时候,霍然发觉自己躺在了一个宽敞的暖榻之上。
这个地方修饰装潢,极其陌生,目之所及之处,皆是金玉宝器,不远处的案台之上,燃烧着一枝檀香烛。
橘橙色的烛火,正在不安地扭来扭去。
火光俨如一枝细密的工笔,细致地描摹着张晚霁的轮廓。
——“柔昭,你醒了?”
狎昵含笑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只一听,便让张晚霁悉身如坠冰窟之中。
她想要逃,却是发现自己通身乏力,浑身都是使不上力气。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她的身体根本就不受自己支配。
文峄山徐缓地伸出了手指,很轻很轻地挑起了她的发丝,将缭乱的青丝,撩绾至她的耳根后。
张晚霁顿时别开了脸,不想让他触碰。
在烛火的温和映照之下,女郎的面容皙白如瓷,羞耻而脆弱的一张脸,让人血脉隐隐贲张。
更是想让人一亲芳泽。
张晚霁嗅出了一丝端倪,忽然说道:“这根本不是张远桦的手笔。”
文峄山正想要俯近前去亲她,忽地听到了这句话,顿住身躯,唇畔掀起了一抹玩味的笑:“不是她的还能是谁?”
张晚霁抬眸看着窗扃上的浅影:“是文贵妃。”
提及这个名字,文峄山的脸色遽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抬腕,将张晚霁的脸狠狠掰过来,逼她正视自己,道:“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么?”
张晚霁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文贵妃想要成全你,所以就有了这一出,待生米煮成熟饭后,她觉得我顾及贞洁,必会顺从于你,并且,她会将祸水推给张远桦,因为在我的社交圈子里,只有她与我交恶。所以,东窗事发的时候,首当其冲的人,自然是她。”
她看着文峄山,淡声说道:“至于你,你身后有文国舅还有整个文家傍身,你犯了大错,自然也会有人替你圆回来。”
女郎超乎意料的冷静,这让文峄山感到有一些复杂,如果她惊慌失措一些,他倒是会觉得有趣,但如今,她竟是将一场阴谋的来龙去脉,都捋清楚了。
文峄山陡地扯住了张晚霁的额前发,将她拽曳至近前,近乎是脸贴着脸。
他力道粗暴,但嗓音异常的温柔,说道:“晚霁,你也知道文贵妃在成全我们,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便心悦于你,但自始至终,你都不曾看过我一眼,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有了未婚夫,后来你逃了婚,我还心存一丝侥幸,欲让父亲启禀圣上,但没想到,你回宫那夜,圣上竟是赐了婚,将你许配给沈仲祁那个蛮莽武夫!”
后半截话近乎是以一种咬牙启齿的况味,充溢着不屑与鄙夷,甚至是轻蔑。
“沈仲祁不过是一介轻狂的武夫,无关光风霁月,怎的能与殿下作配?”
张晚霁眸睫轻轻颤了一颤,情绪淡到几乎毫无起伏:“我就是喜欢他,关你何事。”
文峄山的表情变得蒙昧起来:“你随他去了燕州好几日,他夜里弄疼过你吗?”
张晚霁眉心蹙紧,抿唇不言。
文峄山的眼神变得黯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姿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