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看了。】他在脑海中对我说。【这是个坏习惯。】
……我可真不喜欢被他说教。
真不喜欢。那感觉就像被两岁的孩子指出错漏。不，如果真是两岁的孩子，我反倒不会如此的…
【是啊，每个人都有坏习惯。】
我强横的说着，自己都觉得无礼。有那么一瞬，我或许还挺同情他的，他对被窥视脑子一事是这样的敏感，毕竟自出生以来，他一直都被迫想那群地精敞开心扉。
【只是我的坏习惯格外的要命。真好奇你为什么没在大家面前揭发我。】
他很受伤。
他的年纪的确不大，就算被灌输了足够多的知识，不真正的体会，也很难真正的理解世间万物。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已经很好了，但他那股委屈与郁闷还是泄了出来。
哪怕面上依旧淡定强硬，哪怕内心的声音依旧坚定，我也还是感觉到了。
我的回应令他受伤。
【……如果你以为我在包庇你，那你就搞错了，弗莱迪。】
他好像是在模仿着谁，你们一定能够明白，我猜他一定没少看超人的新闻采访。
【我没和大家说，是因为我们是同伴，是一个团队。况且我也不能确定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只是没法控制你自己。】
我心软了。
我抿了抿嘴，一种奇怪的、复杂的，非常非常人类的情绪充斥在我心头，有什么东西哽在我的嗓子边，让我感到酸涩、感到无奈。
我是如此卑劣的一个人。我是如此，如此自我，如此善变，如此毫无底线的一个怪物。
这并非是在自厌，而是一种极端中立的自我评价。各位，你们一定搞不明白，为什么我对杰森、对罗斯，甚至对阿尔忒弥斯都如此的友善，而面对超级小子…或者说，面对康纳时，却又如此的冷酷。
这是因为前者——他们都是我希望能够成为的那种人。
也是我绝对无法成为的那种人。
因此我愿像保护玻璃瓶中的蝴蝶那样细心呵护他们。我愿收起环绕在我四周的剧毒，以最无害的姿态拥抱他们。我珍惜他们，我珍视他们。
但康纳却不一样。
他——他——他真的，很像我。
“这是个不智的选择。”我的眼神晦暗难明。“你有意识到这是一次选择吗，年轻的英雄？你能承担这次选择背后可能出现的后果吗？”
康纳怔了一下，他有双非常像是超人的眼睛，还略有一点不同。过去我总觉得超人的眼神更加清澈，仿佛真能永远爱护这个世界。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承认，康纳的眼神或许的确比超人更加明亮，更加……富有活力。
他是如此的年轻。
这个小伙子，这个小孩儿——这件由一对宿敌基因制作而出的人形武器，这位被灌输了一切正论，却并未能接触真实世界的男孩儿……
他几乎和我一模一样；几乎和我完全不同。
我是否在嫉妒他呢？没有吧，并不会。我并不觉得自己遭受过多少苦难，也并不认为我的那些朋友除了总在违法犯罪、伤害他人以外，有哪里不好。嫉妒是人类最无用的感情之一，某种意义上讲简直算是基因缺陷。
但总是有个但是。
【……我当然知道。】他回过神来，似乎没想到我的回应竟如此严肃。
他真像那种对人性一无所知的小班长，以为与同学聊聊她的偷窃行为就能引发对方的自省。他真的以为能劝服我，能帮助我。
【所以，你是故意的吗？你是自己选择，偷看他人的大脑？】
【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指控，那你最好提供相应的证据。】
【……这不是！你…你想激怒我？真是狡猾，贝儿，真是——】
他顿住了。他很少叫我的名字，严格来说，他从没叫过我的名字。
他可真想和我亲近，是不是？同为基因兵器，同为队伍中的异类，同为不完全的人类……他可真想和我亲近啊。
有那么一瞬，我好想突然明白为何超人有时会露出那种表情了。我为此短暂的心碎了一秒，接着就感到了无奈。
【你不该喜欢我。】
【什-我没有喜欢你！】
【不要害羞，男孩！思考我话语的含义——你不该对我抱有好感，我以为我已表现得很明显了。】
他就想是一只被踢开了的小狗。那股情绪带着一种可怜兮兮的霉味儿。
【……是的。】康纳不再与我对视。他很受伤。【我知道你很讨厌我。】
他很受伤。
有多受伤呢？我不确定。但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某个被妈咪狠狠推开的午夜。真庆幸那时的我是那样的迟钝。
【我也没有很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