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什么都不懂,那毕竟是皇家,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可是难免委屈,母亲不会强求她更不会牺牲她,如此一来就要麻烦外祖父,要么暂时定一门亲事,要么告病避一避,倒也不是没法子。
可是凭什么呢。
仅仅只因为他们随口的一句话,便可定人生死,毁人前途。
她刚刚变好的家,要因为她再经风雨了。
一滴滴眼泪落下,赵渝咬紧唇,用力眨眼,忽而有一张脸凑来,硬生生闯入她视线内,她转身扭过头去,但谢淮也跟着改变方向。
“哭什么。”
谢淮塞给她一方帕子:“是啊,我也是殿下。”
他顿了顿,声音低不可闻。
“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他望向远方,带着莫名复杂的情绪。
赵渝抬眼看他,只见他硬朗下颌,谢淮低头看她,勾了勾嘴角:“小鱼。”
“哼。”
她愤愤地跺跺脚,埋头向前走着,心砰砰直跳,她攥紧了那方帕子,那一瞬间,她居然觉得谢淮竟有几分好看,同他皇兄一样的光华灼灼,只是他更低调,蒙着一层说不清的阴影。
可他分明没个正经。
赵渝想了想,觉得还是和谢津一样的可恶。
一天过去,赵在泽这才站起身,陡然惊觉已至黄昏,他理了理册子,又不停歇地赶往常青安那处,他要去对一对这些事。
赵在凌也是一日未进食,他发现了几处不妥,王记粮铺的出货量并不算大,可是王家分明有如此高昂的租金,那些多的粮食,又去了哪里?
再有,漳州灾情爆发之时,多家粮铺也捐赠存粮,偏偏此时,王记粮铺又捐赠大量存粮,分文不收,倒是显得有几分“仁善。”
赵在凌拿着账册,王家到底是提前预见了灾情,还是惧怕什么?
他陷入沉思,漳州时发,知府首当其冲,若是没了知府掩盖,那确实是灭顶之灾,此时识相点捐赠,也算一份力,说不得便可从轻发落。
他们到底,是在怕什么?
况且,交上来的粮食,真的就是全部了吗?
他收好账册,默不作声地出了门,去寻常青安,他们几人总要对上一对,也好拼凑一二,起码先证实那妇人所言是否为真。
常青安早已在房中等候,四方桌上,几人各据一方,赵渝将下塘村附近受外伤之人的问诊记录取出摊开,赵在泽取出下塘村衙门断案册子,赵在凌圈出过往明细。
几人一一阅览,那段时日,下塘村确实有斗殴一事,更有王家下人受伤拿药,双方发生冲突,平日里也摩擦不断,只是衙门往往偏袒王家,下塘村没落得什么好,反倒赔偿,而那账册最不对劲。
常青安:“李兰所言不假,这些皆可做为呈堂证据。”
尤其是那些断案记录,摆明了混淆黑白,问诊录上下塘村村民受的伤重得多,开的药繁多,王家下人都是轻伤,所拿的药不过是些药油等物,但衙门竟判下塘村村民伤人性命,如此徇私枉法。
赵在泽:“漳州水患一事知府脱不了身,再加之此事,可就此革了他的乌纱帽。”
他没有说问斩,只因这些过程尚不足以处斩,更遑论知府经营多年,尤其是当日对两位皇子的殷勤劲,不是个鲁莽的。
赵在凌:“我左思右想也想不通粮食去了哪。”
赵渝猜测:“会不会藏起来了?”
“藏起来做什么。”
穷人怕偷,为恶富人多猖狂,更有官府靠山,又有何惧。
常青安沉思片刻,说:“可定他私吞钱粮,贪污受贿。”
赵在泽:“可行。”
贪污一事是必得搜出藏银,到时也好看看能否归还百姓。
“叩叩。”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
“母亲。”
是赵在洹,他洗去一身尘土和血腥气,赶来商议。
赵在洹坐下,神色凝重。
经历一场厮杀,他显得沉稳许多。
看他如此严肃,几人便知道有大事发生,心都沉了下去,于是都安静下来,等着他开口。
“下塘村井中,有尸骨沉底。”
他取出那把冰冷的长命锁,放于桌上。
“这是我于井中捞取的遗物。”
众人看去,皆是叹息一声。
活罪可断,死者却已往矣。
赵在洹从头说起,事无巨细,以免有些事他遗漏了,但尚有家人一起思考,也好发现个中不对之处。
“清晨出发,不到正午便至,统领带兵上山。”
“有寨门高耸,围墙、屋舍和校场井然有序。”
“匪徒多为流民,手持刀斧,更有农耕用具。”
“……”
众人皆是眉头紧锁,但暂且按下,耐心听完。
最后,赵在洹沉声道:“井深水凉,夜黑风高,我未能看清井下情形,但尸骨,至少三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