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份上,老余再没察觉不对劲就白混了大半辈子了。眼见许总眉心紧巴巴地凝起,他一颗心也越提越高,都没空思考小北这件事的荒诞,便紧张地问:“许总,趁着陈总在这边走不开身,我现在回京派人去找那孩子‘沟通’一下?还是我亲自去?”
许景辉转过身,没再理他。
一言不发,这态度实在令人难以捉摸,直至现在。
“老余。”终于,许景辉叹了口气。
老余赶忙“诶”了一声。
“你先回去吧。”
“诶好!”老余如蒙大赦,转身就要逃,刚走两步,立刻又折回来,还是不放心地问:“那这件事——”
许景辉侧过头,苦涩一笑。
“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那就这样继续不合格着吧。”
同一时刻,沿岸奢侈品店排列错落的街道上,一个头戴毛线帽,耳挂黑口罩、身着圣诞卫衣和牛仔黑长裤的潮酷青年,迈着长腿,跨进一个香水味芬芳的精品店。
身后跟着两个皮夹克装扮、但相隔甚远的肌肉男保镖。
店铺商品摆放眼花缭乱,陈北劲是常客,一般习惯先去潮玩区逛一圈,买点喜欢的小玩具,然后再给沈致亭挑几款咖啡杯,每个杯子底部都让手艺人精雕细琢上“for my diamond”的花体字,再细细滴上的金漆描边,最后和惯例买的香水皮带领带等礼物一起送出去。
虽说送人杯具寓意不太好,但他们之间,向来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沈致亭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咖啡,家里的除一台沈致亭自己买的意式全自动咖啡机,剩下的美式和胶囊咖啡机、虹吸壶、法压壶、摩卡壶和各种滤杯等一堆,都是陈北劲买做礼物送的,全堆在厨台角落吃灰。
沈致亭平时上班也忙,只有特别闲的时候才会鼓捣这些玩意儿,后来陈北劲察觉到了,就开始送他各种咖啡杯,于是惊喜地发现沈致亭居然买了个柜子,将他送的杯子单独收集起来,有些日常用,一周不重样,有几个专门拿到公司用。
陈北劲不常在家,但在家时看到沈致亭用他送的杯子喝东西,胸腔里就会涌现出无限的温馨暖意。
有天沈致亭闲来无事摆弄杯子,终于发现每个杯子底下都是同一句话,就问陈北劲这是店铺标语还是店名,设计的字体还挺好看的,他有空想去逛逛。
不知怎的,听到这话,陈北劲的心就猛地突突起来。就像曾经他为那人手工做加糖的烘焙饼干,即便满怀欣喜期待地精心制作,最后却死活承认不出口,雕字也同样的,陈北劲说不出口,就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不知道,路上随便买的”。
“每次都‘随便’买同一家?”
“不知道,没注意。”
其实一直以来,陈北劲能隐约感知到自己心虚的原因,只是头脑理智地发出“不能面对”的潜意识信号。现在好了,他们修成正果,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坦白自己喜欢某人了,他也终于可以……告诉某人他原来也暗恋着他。
今年准备叫师傅重新雕一条“for my boyfriend”。
目光上下浏览货架,扫到一套300ml的成对陶瓷水纹杯,眉梢一挑,心想沈致亭肯定特别喜欢,伸手就拿,不料拿礼盒同时往后一倒,陈北劲使了使劲,礼盒也似被人拿着使劲后扯。
陈北劲个子高,稍微垫下脚,就看到货架对面跟他抢东西的人。
是个女孩,面相酷酷的,浓眉大眼瓜子脸,化着淡妆,更突显那一抹红唇,她黑亮秀直的长发如瀑及腰,穿一套黑皮貂连衣短裙,脚底踩着一双长靴,也正诧异看着他。
“不好意思啊帅哥,”女孩面相虽冷,语气倒颇为礼貌,“给朋友买个生日礼物,能先让给我吗?”
这么大门店肯定不止一件货,陈北劲点点头,颇为绅士地松开了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谢了。”女孩拿下套盒,冲他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一段小插曲,陈北劲没放在心上,找店员重新拿了一套,再去手工区找师傅雕字。
师傅五十来岁,惯穿一身波西米亚风的撞色亚麻衫,乱蓬蓬的银白长发垂肩,颇符合大众对艺术家的刻板印象,一张脸看起来很年轻,想必家境不错吃喝不愁,连眼尾纹深处的皮肤都十分细腻柔和。
听了陈北劲的新要求,师傅抬头瞅他一眼,笑了起来,乐呵呵说道:“这是钻石成人,美梦成真了?”
“也不算是美梦。”
之前他的确经常梦到沈致亭,但那都是沈致亭单方面地接近他、对他笑。
梦里的沈致亭太坏了,和现实中温良恭俭让的形象大相径庭。
那人初次现身他梦里,依稀是高中校服的少年打扮,偶尔问他要不要放学后一起去咖啡馆?后来时间一长,沈致亭的校服就没了,化身成年模样,总是用那沟壑纵横的胸腹紧贴着他后背,俯下身,和他脸贴脸,手把手地教他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