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弟见宋辞落下阵来,急得跑上前代她出头。
“行了!够了够了!我说大家伙儿?”
少年的清朗穿透力十足,顿时吸引过周遭百姓们的视线。
氛围逐渐从铺天喧嚣减轻到七成、半数、三成、只言片语……最后仅剩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在这场莫名其妙的静默中尴尬闭嘴。
有时事情就是会这样,突然一静百静,来的很摸不着头脑,但也很果断彻底。
大家缄口后,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最中心,那个卓尔不群的男子身上。
他为亭乡的村民说话,且句句据理力争条条是道,内容是他们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接触不到的高度,把官兵吓唬的一愣一愣的,于是大家心里便把他归为了自己人,屏息以待他的对策。
然萧让尘却没下一步动作,迟迟停顿了许久。
他无心当什么坊间脊梁、百姓英雄,更没兴趣去逞能显摆。
他只是……
微偏过头,清贵矜傲的狐狸眸落到身旁小人儿的身上。她如晨露花,似月团兔,柔软明媚,又不失那股盲目天真的坚韧勇敢。
而与此同时,宋辞注视着他,她如在场百姓一般,有意无意将自己往后的命运交付于他的手上。
其实她本不至于如此。
她自诩有着现代女性的顽强独立,凡事绝不完全依附旁人……
无奈穿越女,到底是不如人家原住民,又或许被身世眼界所阻碍遮挡,以至于像上面那些什么盐场选址什么下达的文书,还有朝廷律例征地的偿款等等,她一个字也没听说过。
人嘛,自己没涉及过的领域,就要学会谦卑谦虚。
自己处理不好,借他人之手解决并非什么丢人事。换种说法,这也是她能力的另一种体现方式。
宋辞看着他,很小幅度的点点头。
不知情的以为是准许和鼓励,但只有彼此知道……那对眼瞳中流露出的,分明是恳求。
萧让尘很有心机的设计了这一环,看在众人眼里,心下了然。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无缘无故来到这,更不是无缘无故为被强征的百姓们说话。
他是她带来的人。
如果今天硬要卖这个面子的话,他萧让尘只看在宋辞的面子上。
如果今天百姓们非要承情的话,谁也不必承他的情。
因为若没有她站在这里,他便不会来到人群当中。
收到她的授意或是请求,萧让尘缓缓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官兵头目:“朝廷征地的文书,准许建立官盐场的旨意,每家按田地亩数、房屋间数发放偿款……以上三点缺一不可,一个月后,整个亭乡干干净净让出来,凭由处置。”
“如若不然,这里的一颗草根都不会移让。”
他并未气极声高,只清清淡淡的,掷地有声,便将威慑力发散到了顶点。
身后有质疑声微弱的嘟囔出来:“这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啊,最后不还是要咱们搬嘛!”
萧让尘未予置评,平静地等待着官兵的回答。
他是这样想的……首先,他要先确定下来征地事宜的虚实。若为假的,后续自然容易拆穿。若是真的,那也确确实实是件造福一方的好事,决不能搅黄,唯有将被征收者应得的利益拉到最大化,免得他们不懂其中弯绕,平白被谁欺压。
官兵怔了怔:“这……我们这些当差的也做不了主啊!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萧让尘大度扬了扬手:“我自不会为难任何人,你既说你是传话的,那便回去给你们家老爷传个话,告诉他,什么时候把这三样带到眼前,让百姓们看得清楚明白,大家搬的也名正言顺,心甘情愿。”
“否则,于情理,于国法,都没有搬离的道理。”
语毕,队伍后方的小喽啰听得脸一皱,暴戾恣睢:“你们这群贱民算什么东西啊?还想跟我们老爷搭话?征你们的地算是抬举你们!还想要钱?”
“我告诉你,三日后,你搬也得搬,不搬?那就我们‘帮’你搬!”
他咬重帮字,阴阳怪气,看似到时候免不了一番拳肉相搏。
萧让尘淡然眨眼,丝毫不为所惧:“我这样做,为了不是亭乡间的几件屋房。我为的是你们家老爷头上的那顶乌纱帽。”
“可懂?”
“既然明文条例颁下来了,为何不敢给人看?偿款亦由朝廷拨放,并非从谁私人口袋里拿,怕的是什么呢?”
“还是说……”萧让尘眸中暗光流动,看了眼宋辞,暗示似得,紧接着又转回来:“还是说从一开始为的就不是盐场,而是另有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