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牙,再次启口:“乍看上去,你们都穿戴着铜盔铁甲,似乎很不近情分的样子……可大家都是人身肉长,都有七情六欲,谁又真的是铁石心肠呢?”
“听信主子的话是身为将士的职责,尤其生逢乱世,你们领着俸禄,有一大家子要养,更是不敢有半点差池。”
“但相信在这身盔甲之外,你们天性本善,有着自己的判断,也不愿去做这伤天害理的事。”
“关闭的四所里面,以及在场的灾民当中,有多少为人父母?又有多少为人子女?祖祖辈辈,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他们又是谁的至亲?是谁的挚爱?”
“凡是有点人性,想必都不会任由他们苦苦挣扎,自生自灭……”
“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知道自己不是二皇子的对手,注定时日无多,所以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更不想做所谓的策反。”
“只是劝诫各位,擦亮眼睛,看清自己跟的主子到底是人是鬼。”
“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的人,他视人命如草芥,踩着尸堆往上爬……子民他敢屠杀,朝臣他敢打压,甚至连弑父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们不妨想想自己为他卖命的下场,到底会是功成名就?还是土埋枯骨?”
说到这,禁军副统领忍不住了,说是维护二皇子的利益,其实在宋辞看来,更像是被戳中后的跳脚破防。
“住口!你个妖女!休要妖言惑众!”
“你是叛党!是戴罪之人!与我们这些心腹岂能相提并论?二殿下不会那么对我们的!”
宋辞反问:“你自己信吗?”
在场其余禁军们你看我,我看你,眼中不约而同出现几丝犹豫。
宋辞好歹在宫中待过一阵子,她一眼就能分清他们是主力还是边缘人物。
眼前这些禁军看似威风凛凛,重甲银枪……实际她相熟的那些中坚骨干,这里一个都没有,很明显投靠过去的都是些小鱼小虾。
偌大皇宫,飞霜殿里的叫禁军,守在御前的叫禁军,巡街守夜的,在犄角旮旯当差的也叫禁军。
同样都是宫廷禁军,只有那些将领,和少部分精兵才是世家子弟出身。其余都是从寻常百姓中征上来的,除了这身衣服,背景上和平头百姓也没什么差别。
有许多禁军家中并不富裕,十来口人都指着一份宫中的俸禄生活。
所以此次疫病,他们在宫中免于一难,宫外的亲人却遭了殃。好些的能入四所,得以救治,不好的同样受尽疾苦,病死饿死在屋中。
他们之所以会选择投靠二皇子,无非也是拿脑袋去搏一搏前途。
反正按原有路数走,永远都看不到头,还不如另寻新主!万一改天换地了,他们这群追随者便翻了身,成了有功的近臣。
可经过宋辞这么一说,他们被冲昏的头脑后知后觉泛起一阵清醒。
二皇子连亲父亲兄都不放在眼里,天下苍生也置之开外……谁能保证事成后,不会将过错都推到他们身上?
关四所,停救济,杀百姓,除宋辞……桩桩件件,可都是他们亲自着手去做的!二皇子要说自己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到时候谁又能替他们做主呢?
他们是佞臣,他是贤君……待几年几十年过去,名头做实,永远都不会再更改。
“哐啷!”一声清脆的撞击陡然响起。
禁军摆脱内心的挣扎,眼睛一闭,扔下刀,带着哭腔咬牙道:“我自家兄弟姊妹也受了殿下的恩惠!我……我实在没法与她为敌!”
“砰!”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
“我虽没得过她的好处,但我爹娘自小教我要懂事理,明是非!做个堂堂正正的君子!公主她是好人!我也下不去手!”
“她说的有道理,二皇子心狠手辣,喜怒无常!不是可信之人!跟主子最起码要跟一个身正影直的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免得哪天他一翻脸,咱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就是!”“大家伙说的没错!”
“不能杀祈宁公主!她是我们西丘最后的希望了!”
“我也不太能理解二皇子近日的所作所为,当初被权势冲昏头脑,现在想想简直可怖!”
“还好想通了!不至于在错路上越走越远!”
“现在才幡然醒悟,不知公主是否还愿意原谅咱们,再给咱们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