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与北荻和鹘族的对战,以及对抗瘟疫,这些都要您坐镇拿主意!您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皇帝叹了口气,没有反驳,同样也没有认同,过了好半天才继续问道:“琬城嵘城两处有回话了吗?福宁和顺宁她们怎么说?”
怀宁公主微微蹙起眉头:“两位皇姐不愿在动荡之际出城,都说……无能为力。”
“那老二呢?”皇帝语气有些急迫:“铭儿愿代朕前去吗?”
怀宁公主脸色变得更差,本想遮掩,想了想,索性直言:“皇子府的人说铭儿病了,病得很重,恐怕是染疾了,无法外出。”
皇帝握着龙头扶手的五个指头渐渐发力:“他皇子府从谋反失败便被封锁,连只蚊蝇都进不去!”
“染疾?”
“哼,这疫病还真是贼得很呢!”
怀宁公主咬咬牙:“不然女儿派人去探一探实情?”
“来不及了。”他颓然一哂:“此事全凭心意,他不想去,谁也逼迫不了。”
“外面那几个看来是指望不上了,那……便从屋内这几人中挑选吧。”
语罢,压力几经流转,将氛围烘托得无比死寂。
皇帝眼底乌青,面如枯槁。皇后木然无谓,放眼环视一圈,了无牵挂看着旁人的孩子即将出生入死,心中竟莫名痛快欢愉。
德妃远黛紧锁,手中攥着帕子覆在胸口……在场两个都是她的亲生骨肉,无论如何这一刀都要砍在她的身上,叫她怎能不痛!
时间一刻又一刻的悄然流逝,化为香灰与烟雾,渐渐散于空中,无声无形。
殿内长久的寂静,终于在一声脆落的少年音中终止。
“父皇,儿臣愿意出宫,主持祭礼!”
三皇子不过才一个成年人腰间高矮,十岁刚出头的年纪,还没褪去幼儿般稚气,生得奶乎乎白嫩嫩。可说起话来,攥紧拳头,倒一派正色老成。
说完还没等皇帝做出反应,德妃抢先一步从坐席上站起身,轻提裙摆,端正中不失柔弱地跪在了御前:“陛下!锲儿还是个孩子!请您开恩!万不能让他置身险境呀!”
怀宁公主也忙将弟弟拉到身后:“黄口小儿!懂什么叫祭祀吗你!就算让你前去,百姓们也不会信服!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我懂!”哪知他却十分倔强,义正言辞地坚定道:“前几日父皇所行的祭天礼,桩桩件件儿臣都牢记在心头,此行定能胜任!”
“而且,儿臣为父皇之子,乃真龙血脉,唯有我出宫引领百姓,才能安抚民心。”
此话一出,悄悄在飞霜殿外靠着门偷听的宋辞,深深为三皇子的勇气所震惊。
虽然在西丘十岁已不算年幼,但在宋辞眼里,一直都觉得他是个不谙世事的小童。
今日,倒令她刮目相看了。
“锲儿!”德妃声嘶力竭的呵斥,余后便没有了下文,只用帕子掩住半个面孔,哭得快要晕厥过去。
皇帝见了心疼,嘴里跟着附和几句:“是啊,锲儿还小,又是我西丘唯一的皇子……断不能让他身陷险境。”
皇后清冷出言:“怎么就唯一一位了?没了铮儿,那不是还有铭儿吗?”
“呵。”皇帝冷哼一声,反驳:“他不是染病了吗?想来命不久矣了,皇后往后不必再将他挂在嘴边了!”
简而言之,继承大统的人选,这就算是敲定下来了。
怀宁公主知道大局已定,三人当中,只有她对西丘最无足轻重,于是一咬牙,跪在德妃身侧,向上首之人请旨道:“父皇,此行还是让女儿前去吧!女儿生为公主,从小锦衣玉食,受万民供养。既享了旁人享不到的福,自然也要担旁人担不起之责。”
“钰儿愿代父皇出宫,为百姓祈福!此行定幸不辱命,不会给父皇母妃丢人!”
看似复杂实则明朗的局面,只有这一个化解方法。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皇帝没有回答她,痛苦地闭上双眼。
德妃却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一改往昔温柔典雅模样,母鸡护崽般将怀宁公主搂在胸前。
“钰儿!钰儿……你不能去!外面是何等模样你不是不知道!那疫病沾染上便难逃一死!旁人避躲还来不及!你怎么还自己往上贴呢!”
“母妃,只是出宫祈福,又没说一定就会染上疫病!”
“糊涂丫头!你也不想想!进到被疫病重重包裹的地界转上一圈,就算神仙也要扒掉层皮的!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