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不会害怕……”
小心翼翼地从侧边靠近,伴随她每一步的向前,沈之宜的身形一寸一缕的慢慢映入她眼帘。
曾经记忆中白皙温柔的面孔,容貌风韵犹存……此刻僵直死寂,皮肤呈现出一种发黑发青的惨白。
她身上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殓服,看样式与颜色,仍是平时常穿的那套素气的裙装。脚上除了发白磨损的足衣以外,光无一物,连鞋子都没有穿。
宋辞胸间郁结的那股心酸还没及涌上鼻腔,忽然,她看到沈之宜脖颈处赫然印着大片的青紫,皮肤此时已然有了变化的迹象,不知是不是天热的缘故。
再结合着眼睑的半睁,瞳孔的散色,以及微微长开的唇齿,面目略显得有一些狰狞。
宋辞诧然:“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承受不住精神与视觉的双重打击,身子摇晃,无力地向后踉跄一步。
所幸萧让尘从始至终陪在她身边,见势不对,眼疾手快的张开臂膀接住了她。
“为什么?”
“为,为什么……?”宋辞失魂落魄地喃喃着,任泪水滑落滴到他手背的同时,她抓住了他,几次三番强调似的,也不知说给谁听:“在开棺之前,我千猜万想。我以为她会是被毒死的,再或是万一我想错了,母亲真的病情加重了……可凭我再怎么想,都没有料到!她竟是被活活掐死的!”
宋辞仿若被抽走了周身全部力气,也顾不得什么避嫌,脚软无力地半瘫倒在他的怀中:“他们好狠的心!那样鲜活善良的一个人,在他们的手中挣扎,一点点失去气息,窒息而亡!他们怎么忍心啊!那得多痛苦啊!”
萧让尘不为任何的死相所畏惧,更不为任何人的离世所伤神。
唯独……关乎于她,他突然就觉得,好像沈之宜的死在他心里也变成了很可惜的存在,最后的惨状,亦让人为她死前所遭遇的有所动容。
可冷傲冷淡如他,自幼便没有在意过旁人的感受。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是好,只有一言不发地将她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她的抽泣,一下下拍着她纤薄的后背。
“大人,沈氏的死因已经被推验出,想必应当可以为结案做出一定的佐证和帮助。”
仵作收好工具,摘下护手,从棺木的旁边慢慢行至知县的马前。
知县沉稳的“嗯”了一声,抬了抬手:“此番,乃是追查渡口黑市砒-霜案,意外牵扯出的枝节。本官以为,‘因’来自民间,‘果’自然也要归还于民间。”
“所以你不必只说与本官听,不妨大声些,将结果公之于众吧。”
“是,大人。”仵作行了个礼,随即摘下遮面的薄纱面罩,神态语气一丝不苟,说道:“经过观闻查验,可以确认沈氏的死期距今不长,死因乃是受外力压迫,阻碍呼吸,憋溺而亡。”
“按颈间手印大小及轮廓,判断凶手同为女性。此人多半与沈氏相识,而非生人猝然作案,所以沈氏面无惊恐之色,唯有窒息的挣扎。”
知县点点头,思忖一阵子,下令道:“封锁村中各路出口,近日挨家挨户排查,看有无女子在三天之内登过门。另将手小的男子也划入范围之内,除此之外着重审问宋家女眷,必定要将凶手尽早捉拿归案!”
语罢,差从重新抬起棺板,缓缓将缝隙一点点封严。
宋辞被萧让尘扶着,勉强立住身子,在旁目睹着沈之宜的面孔一点点被沉重的黑色隔开。
那种天人永隔的滋味后知后觉的肆意席卷,刺激的她一阵阵眼前发黑。
早在她回到宋家看见棺木的时候,只知道沈之宜过世了,却没这样明显的割离之痛。
有血有肉的一个人,霎时变得了无生气,在那道棺合起后,两人再无相见的机会……想必任谁经历都会一时承受不了。
宋韵宋锦哭喊着扑上去,被官差拦在外面。
宋辞闭上眼睛,手掌捂在胸膛处,五指慢慢收紧,再收紧,狠狠抓着衣衫和皮肉,试图缓解那股堵塞。
“呼……”她有些喘不过气,长呼长吸了几口,忽感到很强烈的眩晕。
而后,就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宋辞在噩梦中几经挣扎,猛地惊醒。
坐起来后缓神好半天,左右环顾,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宽敞整洁,考究雅致的寝屋。
时辰推迟至傍晚,室内光线昏暗暗的,也没有掌灯。
萧让尘坐在桌旁,手肘拄着桌面,将头轻轻倚靠在半握的空拳上,闭目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