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川想,那他定会奋起直上,成为侯府的主人。届时,侯府的女主人是谁根本不需要外人说三道四,只要他点头,一切便足矣。
余后,打定主意的陆行川迈开脚步,离开廊下。
相比来时,他的脚步明显稳健有力了许多,大抵是心中找到了为之坚定的目标,不再仓皇迷茫。
转眼间兵荒马乱的清晨度过,三人相继离开过的长廊,从日出到日暮,偶有身影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过。
偌大一座府邸,除了紧要的主子,同时也被无数个细末卑微的小人物支撑着,才得以运转。
冷风过境,寒意袭来,边疆地带的冬日愈来愈凉薄透骨。干瘪的枝桠被日光所映照,在地面上投下枯影。
它们轻颤,飘忽,或是剧烈摇摆,历经几个时辰,底色由碧洗变为幽蓝,天际上挂着的,也从金轮替换成了银盘……
入夜的海棠园,正屋内掌着灯,炭炉袅袅升腾起热气,熏着宋辞的满心惆怅。
膳房里一日的做工结束,分明如同往常一样,可回到屋里偏是倍感疲累,看什么都觉得增添了几分伤感。
或许因为这是她在别苑的最后一天,今日她已向众人辞别,明儿一早,便会彻彻底底的离开。
虽然萧让尘和陆行川都对她表示过挽留。
陆行川依旧是解释,撇清关系,称那只是逢场作戏,希望宋辞不要多心,两人依旧可以像从前一样,继续毫无后顾之忧的,快快乐乐的做朋友。
至于萧让尘,他冷淡淡的背手站了半天,看样子组织了不下一次语言,最终才跟她说道:“知县改建盐场,初获成果,朝廷为表其功绩,特提拔到了旁处任职,即刻上任。”
“再有月余,新知县就要到了,不如……等他走了,你再回家?”
宋辞明白萧让尘的意思,他觉得她和知县结下了恩怨,怕知县在临走前最后坑她一把泄愤。
等新知县来了,两人往日无缘近日无仇,同样章家与其也没有私交。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哪怕章家以钱财拉拢,想来短时内新知县也不会轻易低头,尚可保宋辞平安度日。
他是好意,宋辞这次没有将意味领会偏。
只是,拖太久只会夜长梦多。知县既然已经高升,前途一片光明,又怎会在这喜悦的关键时刻想起她这种小人物呢?
宋辞婉拒,还是决定第二天清早离开。
于是这夜,三人在各自的房中,心思各异,但无疑都是感伤的。
府中唯有第四个人,听闻这个消息后,计从胆生……
陆夫人夜半召来陆行川,按照她的计策,两人的言谈依旧惹得彼此一肚子不痛快。
她一气之下,哭哭啼啼吵闹着要回京去,再也不管他这个逆子。
陆行川耸耸肩,无之所谓,反倒觉得她回京才是最好的选择。
陆夫人喜好摆谱拿势,擅沉浸于享受之中,只有那间侯府才最适合她。同时也省得在他耳边聒噪,不然两人日日争吵,免不得平添怒火。
他点点头,撂下一句“随你的便”,而后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
在他走后,屋内只剩下主仆二人。
陆夫人用帕子掩面,擦拭泪水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中,良久,缓缓放下……脸上竟无一颗泪珠,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将上等的绢丝帕甩在桌上,自己则慢条斯理落座,右手轻轻攀搭在扶手上,十足的贵妇人腔调。
“春兰,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兰嬷嬷垂首回话:“下午便差人去了,方才传回消息,说一切都已安排好,请夫人放心。”
“哼。”陆夫人牵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在这凛夜中尤显可怖:“宋丫头,你可别怪本夫人心狠啊……我别无他法,唯有出此下策,还望你能理解一个当娘的苦心!”
“不过你也别害怕,只要川儿听话,你不会遭太多罪的……”
第55章
时值冬月下旬, 西丘北境本就寡寒的气候,随着一场大雨的到来,变得更为凛冽刺骨。
这雨来的不巧, 从前半夜开始淅淅沥沥, 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的珠玉落盘。
清脆的噼啪声吵醒浅眠中的宋辞。
她缩在被窝里,感觉手脚愈渐发冷,像是身处于冰窖一样, 四处都散着幽幽的寒气。
原想着下地查看一眼雨势,无奈实在是怕冷。光是想到爬出被窝支开窗子,都不禁令她狠狠打了一个颤栗。
最后只好重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 将整个人缩成一团, 默默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事,明早雨应该就停了, 不会耽误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