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连轴转了半个月,难得今日清闲,晏司臣索性直接给组里放了半天假。才蹭了一顿小笼包又有假期从天而降,幸福来得太突然,四个年轻人面面相觑,等回过神来,晏司臣早就收拾好走人了。
他在逛超市的时候给小区物业打电话报了维修,从超市到他家楼下也就十多分钟的功夫,晏司臣推开单元门,看见一手抱着折叠梯另一手拎着工具箱的物业人员在等电梯,他问:“是去修九楼的感应灯么?”那人点头说是。晏司臣有些惊讶:“您来得真快。”那人看出他是业主,以为他在表达不满,赶紧解释说物业今天早上就给他打电话了,因为隔壁单元供暖水管坏了修到现在,所以来得晚了,还请他见谅。晏司臣没太听懂,又懒得深究,就温和地道了一声辛苦。
玄关上放着他常去的那家粥铺的会员卡,出门前晏司臣惦记着霍止的死活,难得善心大发,想着如果人还在就顺路一起吃早饭,结果发现这养尊处优的霍三少爷抱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晏司臣便觉得自己对霍止莫名其妙的心软很没有必要,上班路上一直在自我检讨。
晏司臣换了一身家居服,将脏衣篓的待洗衣物全部扔进滚筒洗衣机里,养在阳台的水仙和吊兰因为没有按时浇水有些蔫了,晏司臣把花盆挪到背阴处,吊兰的花苞又颤巍巍地掉了好几朵。他最近忙得没空照顾家里,更别提踏足阳台一步,这两盆花是他刚住进来的时候买的,从两棵独苗养到枝繁叶茂,说不心疼是假的。晏司臣站在阳台默默观察半晌,物业人员适时地敲了敲门,留下私人号码,让晏司臣有问题及时和他联系,自我介绍道:“免贵姓曾,您叫我小曾就行。”晏司臣见他气喘吁吁,忍不住出言邀请他进屋喝杯茶再走,被小曾婉言谢绝了。晏司臣于是把人送上电梯,回屋后又在客厅支起晾衣架,滚筒洗衣机才开始甩水,晏司臣无所事事,目光不经意掠过墙边书架,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忡。
那上面没几本书,都是一些零碎物件,最上方正中央却摆着一只方方正正的骨灰盒,是用百年的金丝楠乌木做的。因为颜色深,所以积灰格外明显。晏司臣将它取下来,用纸巾细致地擦了一遍。骨灰盒的份量并不轻,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晏司臣安静地发了一会儿呆,直至洗衣机嗡地长鸣一声,他才起身把骨灰盒放回了原位。
晏司臣不想理会霍止献的殷勤,那份蟹黄小笼包最后还是便宜了宋景宁。他煮了半袋速食馄饨,晾完衣服后简单地对付了两口就出门了。晏司臣在市中心的国贸商场拿了两盒血燕和东阿阿胶,想起老爷子念叨过收音机不太好用,又按照导航找到附近的五金杂货店买了一台收音机,特意把包装盒拆了,才放心地开车驶向城西的居民区。
相比城南的奢华地段,城西多为平民百姓,住宅楼既破且旧,摇摇欲坠地挺过许多年头。市政府之前下过拆迁的批文,只是拆到一半出了人命官司,承包商互相推诿拒绝担责,霍氏低价收购这块地皮后,拆迁工程也随之无限期地搁置了。
晏司臣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的步行街边,走过去的路上途径一家水果摊,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晏司臣于心不忍,决定再买一兜苹果拎上去。
这栋楼年久失修,台阶踩得稍微用力一些就开始扑簌簌地掉灰,晏司臣弯腰避开蛛网横结的灯罩,停在贴着各类小广告的防盗门前,抬手按下门铃。猫眼被福字挡住了,老房子隔音不好,脚步声愈渐接近,晏司臣听见一道沉厚的声音:“谁啊?”他松了一口气,“伯父,是我。”
郦父忙不迭地开了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欢喜:“小晏儿?你怎么来了?”
晏司臣没有进门,将买给郦母的补品和水果放在玄关上,又把收音机递到郦父手里。郦父挑眉道:“买这个干什么?”晏司臣忍不住笑了,“家里那个不是坏了吗,我正好路过二手市场,想起来就顺便买了。”
郦父觉得这收音机不像二手的,正待再问两句,厨房里传来一声:“谁啊?”
郦父手一哆嗦,连忙扬声答道:“社区来调查的。”晏司臣默不作声地抿着唇,等郦父说完,才压低嗓音问:“伯母近来身体还好么?”
“好着呢,不用记挂着我们。”郦父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你工作忙,就别总来了。”
晏司臣摇了摇头:“没事的伯父,我不是很忙。”
郦父欲言又止,还在斟酌措辞,忽然又听郦母问:“怎么还没完事?什么调查啊?”晏司臣想躲已是来不及了,只见郦母拿着洗碗布站定在客厅中央正对着门的位置,眯眼认出是晏司臣,瞬间脸色大变,郦父此刻什么伤春悲秋的心都没了,他稍稍往前站了两步挡住晏司臣,同时迅速地嘱咐:“快走吧,我俩都挺好的,你也好好照顾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