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渊时从霍止身边走过,将疑问句变成肯定句:“你睡客卧。”
主卧里铺的是晏司臣的被子,怎么能让霍渊时占了这便宜,霍止如临大敌,说什么也不同意:“不行!我认床,你睡客卧去。”
霍渊时面无表情地睨他一眼,兄长的威严便显露出来,霍止气得七窍生烟,只得将被子从主卧里抱了出来,霍渊时见他在铺沙发,便笑道:“怎么,睡床没有睡沙发舒服?”霍止不想理他,自顾自地拿了个靠垫枕在脑后,抱着被子开始玩手机。霍渊时也不恼,另找出一条空调被,进屋前还好心地顺手帮霍止把客厅的灯关了。
霍止睡觉比较认床,本以为今夜注定辗转反侧,没想到怀里熟悉的气息让他莫名安定,他睡得很安稳,还罕见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步履匆匆,不知怎么竟能狠下心来不等晏司臣,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晏司臣在他身后很仓惶地喊出了一个名字,霍止蓦地停了下来,他转过身,说得却是:“你认错人了。”晏司臣怔怔地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呈现出了一种茫然无措的神态。霍止抬手想拦,忽听晏司臣低声道:“你不是他。”霍止败下阵来,像是彻底向晏司臣妥协,语气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恳切,“你可以把我当成他……只要能在你身边,我是谁都无所谓。”
晏司臣的眼神戒备疏远,迟疑着没有动作。霍止一颗心疼得四分五裂,向晏司臣摊开的掌心上覆着一层潮湿的冷汗,他期待晏司臣能握住,而晏司臣眉眼间的动摇渐渐被寡薄的决绝取代,再没有看他一眼。霍止陡然梦醒,如同一条窒息已久又被放回水里的鱼,他急促地呼吸着,抬起发颤的手掩上酸涩的眼眶,却摸了一手温热的泪。他在黑暗中盯着自己举在半空的手,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却还是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抓住你了。”
抓住你了。霍止扯了扯唇角,无声地笑了。
第八章
汛期结束后接连几日都风平浪静,周礼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说城西居民区已经由盛世接手,不出三个月就能拆迁完毕了。晏司臣没想到盛楚的动作这么快,难得让周礼感受到几分人间烟火来:“替我向你老板道谢。”
周礼在电话里欲言又止,晏司臣便主动问他怎么了。周礼于是吞吞吐吐地说:“老板最近心情不太好,您看……您要不……”后半句简直呼之欲出,周礼满心忐忑地期待晏司臣能说一句我去看看之类的话,可晏司臣只是温和地说:“那麻烦你多照顾他一下吧。”
晏司臣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宋景宁在离他最近的工位上抬起头,雀跃地看着他。众所周知,他们科室没什么固定差事,日常的工作不是江湖救急就是解决疑难杂症,太平日子里反而是最清闲的。作为一个通情达理的上司,晏司臣很好地将劳逸结合四个字贯彻到实处,他看向墙上的挂钟,沉吟片刻后决定道:“明天是周末,手头的事处理得差不多就收拾收拾下班吧。”
宋景宁等这句话很久了,当即将电脑一关,眉开眼笑地撒娇道:“老大捎我一段呗,我的车被我哥开走了,早上还是挤地铁来的。”晏司臣正要答应,忽然瞧见廉润颐朝他使眼色,顿时心领神会,为难地说:“我一会儿有事,恐怕不太顺路。”
宋景宁便叹了口气,“坐地铁要转三条线呢,折腾死人了。”
“我要去朋友家吃饭,正好路过锦湘园。”收到多方精神支持的容遥适时地开口提议:“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一拍即合,彼此都很满意,于是根本没有饭局的容遥同志带着宋景宁上了自己的车,同样无中生事的晏司臣也在他们离开后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因为回来得早,楼下的停车位还空着一个好位置,晏司臣心情不错,走近了才发现单元门被石头绊住了。他看向正对着单元门的那辆大敞着后备箱的切诺基,知道这栋楼又有人搬家了,并没有太在意。直至从电梯里出来,空置许久的902门户大开,隐约能瞧见三四个人在收拾屋子,晏司臣才意识到是他的新邻居搬来了。晏司臣不好张望,径自开门进屋,他昨天刚买了一盒新鲜鸡蛋,此刻一手拿着打蛋器,另一手抱着碗,电视上复播的球赛不知道是哪一场,晏司臣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门外叮叮哐哐的声响,片刻后竟传来一道莫名熟悉的声音:“住哪儿不好非要住这么个破地方啊?我看你是吃错药了……”
晏司臣手势一顿,脑海中闪过一丝荒唐的念头,被愈渐清晰的单方面指责彻底坐实:“……你拿锦湘园的房价买这里的房子,傻子才会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