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时还站在阳台边把玩着那枚戒指,江应抱着大箱子进门。
“别玩了, 过来干活。”江应把手里箱子放到地上,又撸起衬衫袖子,在箱子里面挑挑拣拣。
他们置办了很多年货,这一箱子是各种各样的装饰品,江应从里面挑出窗花,头也不抬地对游时说:“先把这个贴了。”
游时赶紧把自己手上戒指撸下来,装进戒盒,又若无其事地把盒子往里面塞了塞,他蹲在江应旁边,说:“除了窗花还有什么?”
“对联、灯笼什么的。”江应说。
楼下已经隐隐约约能听见炮声了,鞭炮和烟花不能放,但是小孩子玩的那种小摔炮还是没人管的,伴随着炮声的,还有小孩子兴奋的叫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们在二高旁边这个老小区过的最后一个年,游时和江应看好了房子,已经签了,年后就打算装修,至于这个老房子,他们不打算卖,而是租出去,只租给二高的学生。
江应打扫卫生,游时在贴各种各样的装饰画,两人忙了一个上午,游时把最后一个灯笼挂到门上,拍了拍手,正要满意地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手机闹铃忽然响了。
上面写着一行提示语——
“见游玉书。”
游时愣在那里,任由手机闹铃吵闹地响着,他和游玉书的最后一面也是在天台,从那之后他就没见过他。
闹钟被人按停,江应伸手,抓住游时的手指,声音轻抚地像是安慰:“不想去就别去了。”
“……去。”游时转头冲他笑,笑得张扬,“我会怕见他?”
两个人一辆车,穿过提着灯笼穿着汉服玩耍的孩童,穿过年味十足的街道,在一片烟火气中驶向目的地。
游时偏头看着外面,江应的手始终攥着他的手。
—
“游玉书,有家属会见。”狱警敲了敲小隔间的门,推门进去,低头看向坐在床上的那个男人,他身上穿着囚服,头发被剃成平头,刚刚劳动回来,脸上又脏又有汗,但他还是固执地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撑起一个体面的笑。
游玉书迟钝地坐了一会儿,缓缓站起来:“好,我跟您出去。”
游玉书看见了游时,游时穿着西装,衬衫扣子敞开着,不耐烦地坐在防爆玻璃外,看见游玉书的一刹那,游时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接着露出一个无所谓的混蛋似的笑,张开双臂,像是远远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想过游时对他的各种态度,冷漠的,嘲讽的,甚至不认他这个父亲的,但他没想到,游时最后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久,游玉书知道,越是不在意的一方,越代表着绝对的实力。
“喂,爸。”游时拿起旁边的电话。
游玉书也拿起电话,只是看着他,很久之后,叫了一声:“游时。”
“我把爷爷奶奶接过来了,你放心。”游时笑笑说,“至于我妈,你进来之后她就出国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嗯。”游玉书两只手抬起来,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边眼镜,又想把它摘下来,揉一揉自己的鼻梁。
这是他当老总这么多年的习惯,每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会有助理递上来一盒烟。
但现在他没有手被拷着,只能作罢,很久,他抬起眼睛,冲他露出一个凄惨落魄的笑:“……麻烦你了。”
游时看着那双苍老的眼睛,心情忽然有点复杂,他本来都做好了跟游玉书吵一架的准备。
但如今,游时只垂下眼睛,淡淡说:“还有一件事,我和江应在一起了,他现在就在外面。”
“游时,你……为什么呢?你以为我在害你吗?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害你……”游玉书已经撑不起来当年波澜不惊游刃有余的外表了,如今只能用复杂的神色盯着他,眉目之间满是风霜。
“你说,没有永恒的感情,只有永恒的利益。我不认同,总有些感情是永恒的,我当年就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游时说,“我戒不掉了。”
游玉书沉沉地看着他。
游时毫无顾忌地对上游玉书的视线:“你出来之后,我把你送出去养老。事情说完了,走了。”
他们时隔七年没见,第一次会面也只有七分钟。
狱警走过来,压上游玉书肩膀。游玉书又回头,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向游时。会见室没有窗户,只有出口处有一点外面的光亮,游时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出口的风吹动他头发和西装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