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宁说完偷偷打量了薛钰的神色,薛钰脸色稍霁,似乎真的受用。
他轻哼一声,仍是不忘问道:“是么,那你关心一个护卫做什么。”
赵嘉宁心道你心肠狠辣,冷血无情,自然不会关心一个护卫的死活,她心肠软,想到了问一句不行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不过……不过是想寻个由头跟您说话罢了。”说话间,还故意轻咬唇瓣,做出一副小女儿的情状。
薛钰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长睫微颤,喉结上下滚动,再开口时,却是回答她先前的担忧:“放心,他非但不会受罚,还会有赏。”
赵嘉宁困惑地瞪圆了眼睛:“怎么会……您不是说……”却见魏熙帝龙颜大悦,果然赏赐了那名护卫。
薛钰从果盘里挑了一颗最漂亮的玛瑙葡萄喂给赵嘉宁,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你看那名护卫悬挂的腰牌,那是常山卫的形制,常山卫便是赵王的护卫,我与赵王有过交集,曾经见过他的亲卫。”
“赵王是郑贵妃所出,而郑贵妃向来深受帝宠,圣上爱屋及乌,自然极度偏爱赵王,当初要不是内阁那帮大臣拦着,圣上只怕要立赵王为太子,我朝规矩,皇子成年便要就藩,而赵王前不久才刚刚前往封地,这才过了几个月,圣上便借着宫宴的由头召他回京,可见对他的挂念。”
“而我听说赵王因身体抱恙无法赴宴,人既然未到,圣上愈发自然惦念,这个当口,无论送什么,哪怕是只死鹰,圣上也绝不会怪罪。”
“赵王此人恃宠而骄,行事不羁,便是料定圣上不会发难,所以特意送了只海东青,一来其实也是摸准了圣上的喜好,圣上便是一贯喜爱这些,不过碍于先帝定下的规矩才不得已收敛。”
“二来也是让群臣看看他在圣上心中的份量,内阁那帮大臣奉行太祖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赵王非嫡非长,他们自然怎么都不会转而拥立赵王。不过朝中也不乏一些墙头草,何况郑贵妃母族也一直在伺机而动,尚在观望的也大有人在。”
赵嘉宁恍然道:“原来如此。”
薛钰淡淡“嗯”了一声,伸手悬停在赵嘉宁的唇边,极自然地接过她吐出来的果核。
这时坐在主位的魏熙帝突然叫了一声薛钰的名字,朗声笑道:“仕钰,栾儿此番也有东西带给你。”
赵王,复姓慕容,单名一个栾字。
薛钰眉梢微动,便见护卫端了一个锦盒朝薛钰走来,及至近前,俯身将锦盒呈上,恭敬道:“世子,王爷吩咐,说是北元一别后,对世子甚为挂念,如今趁给圣上献礼之际,也有物件赠与世子,聊表心意。”
薛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有劳了,替我谢过你们王爷。”却并没有接过锦盒打开的意思,反倒是赵嘉宁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伸长脖颈止不住张望。
薛钰勾唇笑了下,这才伸手接过,打开见是一柄袖箭,赵嘉宁歪着脑袋、托着下巴仔细打量,不过她不懂这些,也瞧不出什么名堂,只是觉得这袖箭的构造倒还挺别致,由六个单筒围拢而成,排列作梅花形。
她知道薛钰一向喜欢这些机械,赵王此举,也算是投其所好了,而且她注意到薛钰看到这柄袖箭时眼神微动,可见这柄袖箭自然有它的不寻常之处。
果然听到那名护卫在一旁说道:“世子明鉴,时下袖箭大多为单筒,双筒已是少见,而奴才呈上的这柄,名唤梅花袖箭,是一等一的神箭,能络绎不绝连放六箭,躲一箭而后箭随之,且上下左右,尽皆出箭,使人避无可避,必见血方止。此箭是王爷花了大功夫替世子寻来的,说是世子应当喜欢,请世子务必收下。”
薛钰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道:“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替我谢过你们家王爷。”
护卫闻言面露喜色:“世子肯收下,奴才回去也能交差了,王爷知道世子肯收下,必定高兴。”
薛钰脸上只是淡淡的,眼中神色不明,略一拂手道:“待会下去领赏吧,也替我转告你们王爷,这个礼我今日便收下了,其实当日我救王爷不过是本分,难为王爷一直记挂,今日我收下这礼权当全了王爷执意报恩的心意,但王爷府上奇珍异宝无数,我既无合适的回礼相赠,便请王爷日后万勿再以厚礼相送,我实在承受不起。”
护卫闻言面色一滞,但也还是躬身告退了。
护卫走后,薛钰把玩着手上的那名袖箭,勾唇道:“东西倒是好东西,偏是他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