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钰他,好像不要我了……
直到手背被大颗眼泪砸落,温热的泪,却灼得她,她才如梦初醒一般,从一种近乎吊诡的心绪中挣脱开来。
真奇怪,她竟像是着了魔,薛钰肯放过她了,这难道不好么?
她明明感到高兴才是,为什么……会是这样一种反应?
不过很快,理智便渐渐回归,她想她应该高兴,她没有理由不高兴,或许是反复的心理暗示终于起了作用,她牵动唇角,渐渐露出了一丝笑。
一想到回京后,就能去父母与哥哥的墓前祭拜,也能再次感受故土的气息,从此摒弃前尘,开始崭新的生活,待到腹中的胎儿降生,她在这世上便又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那丝笑也终于慢慢有了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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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正如术赤事先所预料的那般,城门口的守卫盘查并不算太严格,他成功地将赵嘉宁混带出了城。
之后他拨了一队人马护送赵嘉宁入京,他尚还有事,不能陪她回去,临行前嘱托随行的侍从好生照料,并提前为她打点好了一切。
等赵嘉宁到了京城,便立刻有了一处僻静的宅院落脚。
依山傍水,鸟声婉转,倒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想当初慕容桀诓她有什么世外桃源,自然只是他的托词,但倘若真的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现在她所在的地方,与之一比,也不遑多让啊。
想来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赵嘉宁惬意地靠在贵妃榻上,眯着眼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旁的嬷嬷为她递来了一碗花露羹,她伸手接过,朝她甜甜一笑,心想,术赤王子人真是不错,什么都为她考虑好了,有幽静的住所、足够多的银两,还有悉心照顾她的嬷嬷和丫鬟,他这个朋友她是交定了。
一开始确实是神仙般的日子,可时间久了,却未免觉得无聊。
几个身边照顾的人虽说无微不至,可一个个都是闷葫芦,连陪她说话解闷都不能够,实在没意思得紧,要是薛钰在就好了……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些不该想的人,她连忙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那个身影挥去。
她觉得她不能一直闷在这里了,不然老是胡思乱想,只怕反而不好。
只是她再有月余便要临盆,想着未免出什么意外,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但老躺着,也总不是个事。
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出去透透气……她记得往年这几日,白马寺附近一带都会举行庙会,届时会有不少人去那里烧香祈福,当天还有舞狮杂耍一类的助兴节目,晚上更是会举办灯会,热闹非凡……
她心痒得紧,她原本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这几日实在是闷坏了,非得出去透透气不可。
况且腹中的胎儿即将临盆,她何不趁此机会亲自为它祈福呢?
让它还未出世就能感受到娘亲的祝福祈愿,不是很好么。
反正慕容景以为她早就葬身火海,事情也已经过去几个月了,眼下时过境迁,加上前线战事又吃紧,听说薛钰最近玩儿命地攻打岳州,一旦岳州失守,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就破了。
薛钰向来用兵奇诡,令人防不胜防,这次不知为了什么,又是这样不要命的打法,慕容桀早就无可用之人,也组织不起像样防守,魏军被打得节节败退,京城失守是迟早的事。
不过赵王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他原本就是皇室宗亲,说句大不敬的,如今的这位天子既无后嗣,若是骤然崩逝,必要从宗室里挑一位继位,若论资历排辈,赵王当属第一人选。
都是大魏王室,又非番邦外敌入侵,在百姓眼中,也不过是左右换右手的事。
加上赵王的军队军纪严明,从不惊扰百姓,因此京城的局面还不算太混乱,百姓也都远没有到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步。
至于她,术赤既然为她寻到了这样一处僻静的宅院,几乎与世隔绝,也没什么好怕的。
眼下京中最惶惶不可终日之人,应属慕容景无疑,他忙着对付赵王和薛钰还来不及,必不会再想起她,也绝不会再派人搜寻她的下落。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蒙上一层面纱就是。
至于身子不便,她带几个护卫嬷嬷一道出门就是了,想来应当能护她周全。
将所有的顾虑都细细思量一遍,赵嘉宁觉得出门去庙会也不是不行,当即就带了几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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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多少受了点战事的影响,这次的庙会不如往年热闹,但也绝不至于冷清。
舞狮杂耍依旧有,她由护卫围着,在一旁看了会表演,见那表演喷火的男子在大冷天袒胸露乳,面泛红光,倒像是不怕冷似得,莫非真有真火护体,因而不畏冷?好戏还没开场,却已吊足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