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元的大女儿已经被封为皇太女,如今豆蔻年华,早早的就跟着沈兰与荀瑾一起处理政务,小小年纪已是龙凤之姿。
荀瑾推着沈兰进了建春宫的寝殿,他在外室等候,侍女将沈兰推到了沈元的床前。
床上的沈元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都已被汗湿透。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看向沈兰,伸出纤白的手臂,“母亲。”
沈兰忙握住她的手,心酸泛泪,“元儿……”
“我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这个孩子我打算送到东澜王府,承袭血脉……”沈元虽然无力,但还是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我知道你心中一直对父亲有愧,可我理解你,我在皇位上呆的越久,就越能够明白你的做法。母亲,在我心中,你是这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我为你骄傲……”
沈兰被她说得感动得落下眼泪,她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沈元的掌心里,“傻孩子,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你该好好休息才是。”
元君十四年,秋,三皇女荀澄入东澜王府玉碟,封为承欢郡主。
元君十六年,沈兰六十岁。
她已经不能远行,不能爬山。
春日里的阳光格外的明媚,她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
“皇母,唐县主来看您了。”
沈兰睁开眼眸,看向身边的丫鬟,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锦书也老了,她已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锦书了。
“快让她过来。”
元君四年,唐婉因为治疫有功,被封为县主。
她早已和安国公宋远和离,在女子学堂中教授医术,桃李满园。
因为沈兰双腿不便,每隔一段时间,唐婉都会来皇母府看她。
唐婉在两个小丫鬟的引领下到沈兰身边来,她深习医术,身体调理得十分康健。
但沈兰年轻时却为国事奔波操劳,又多次受伤,以至于现在身子如此残弱。
她之所以如今只能依靠轮椅,便是因为当年在北关所受的腿伤复发。
那时她担心永安,没等腿伤好全,便启程去追。
每每提及此事,唐婉都忍不住将她斥骂一顿。
“兰娘……”
沈兰陷入往日的回忆,耳边忽然传来唐婉的声音。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少年在衡州府时,她与唐婉还是豆蔻年华,一起学习诗书礼义,一起绣花抚琴。
“这几日觉得身体如何?”唐婉自然而然地在沈兰旁边坐下,拉起她的手便开始把脉。
沈兰笑着道:“我好多了。”
“你的身子还是虚,得好好调养,待会儿我再给你开个方子。”唐婉收回手,叹了口气,“你啊,从来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这些年要不是有东澜王在你身边,你早就……”
后面的话说出来实在机会,唐婉咽了回去。
沈兰看她苦口婆心的模样,心里暖洋洋的,“婉儿,学堂里怎么样了?我听金玲说,今年又增设了治玉和制香二科。”
“这些都是小科,芝麻大点的事情你也操心。”唐婉没好气地道。
“我喜欢听。”沈兰唇角扬起,“我不方便出去,金玲常常来把外面的新鲜事告诉我。”
“她说,采姑的宝香楼开到衡州府去了。”
“天娇家的小子喜欢上了你的一个徒弟,闹得满城风雨。”
“今年春猎,魏姐姐把渊毒送来的那头狮子给打死了,英勇不减当年。”
“还有……”
沈兰看着唐婉,顿了顿。
唐婉道:“还有什么?”
“金玲说,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喜欢你,是不是真的?”沈兰笑吟吟地看着她。
唐婉忍不住无奈一笑,“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和那小年轻玩什么?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沈兰靠在躺椅上,淡淡地道:“其实,不必在意别人怎么想,你若是喜欢,也无不可。”
“去去去,你若是觉得无不可,你先找一个小年轻去,可别赖上我。”唐婉哼声道。
沈兰看出唐婉脸色有些泛红,低低地笑了声,闭上了眸子。
好一会儿,她叹息道:“好想再回一趟衡州府啊。”
这一句话,让唐婉没来由的眼眶一酸。
看着自己枯皱的手和对面沈兰平静安详却又已苍老的面容,一生如此匆匆过去,仿佛眨眼间的光景。
“距离你上次回衡州府,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吧?”唐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