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筝汀摸摸蹭到身旁的雪豹,掩过眼底神色,继续平静道。
“他们大惊失色,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带我去医院检查脑子。结果精神科医生说我没问题,初步判断是特殊人类,建议我父母带我去正规的专项医院检查——”
2619年,黎城城庆当日,他的兄长死于一场闹得很大的反特殊人类组织策划的恐怖袭击。
他父母迁怒于小儿子的向导身份,又无法接受大儿子的死亡,寻了两年,才在某个偏远星区的福利院里找到一名同其七分像的小男孩。
他们很高兴,连带着那段时间阮筝汀的日子也好过不少。
可惜好景不长,就如同某种难以摆脱的诅咒,某种剜不尽的腐肉,这个孩子在被收养四个月后,觉醒成了一名向导。
阮筝汀的络丝又漫出来,水蛇似的,游过雪豹,牵住了喻沛的衣角。
“说来神奇,我和他是在研究所里认识的,他就在我隔壁。之前我父母觉得我不详,一直没有让我们接触过,他不知道家里还有一个人。”
喻沛勾过络丝,怕惊着他似的,隔了一会才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他在日复一日的所谓治疗里,开始不可抑制地抗拒黏湿阴冷的人造光,抗拒鼎沸人声,抗拒梦醒,抗拒听见自己的编号和名字……
他无法剥去向导这个身份,只能奢求把自己藏起来,把自己从别人的轨迹和生活里尽可能抹去。
于是药物对精神力的强化方向愈发脱轨,逐渐无法控制,甚至开始反噬。
“后来啊,”阮筝汀眼睫频跳,手指细颤,最后他略去了那些过程和细节,只说,“后来不知道是医疗事故还是内讧,我们趁乱逃了出来,在港口撞上安叔精神海陷落,被送往医院。”
喻沛有些意外平崎港事件他也牵扯其中。
“院方后来发现不对劲,往上报情况,军方才知道他们准备营救的试药体自己跑出来了几个。”
“喻沛,我总觉得自己在打乱别人的生活。我父母、我哥哥、那个孩子,还有营救行动……”
可能所谓原罪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他没有觉醒,他父母不会带着他寻医,他不会转学,他兄长不会死亡,那个孩子不会被领养,更不会被送进研究所。
悲观一点,平崎港的陷落事件可能是因为他的精神力间接影响了以安……
房间内络丝颤动,鹩莺在吃自己的羽毛。
喻沛在丝刃割进血肉间的痛楚里扬手握住那人手腕,温声唤道:“阮筝汀?”
雪豹把脑袋拱进向导怀里,后者打了个激灵,缓过一阵冷汗才继续轻声道:“抱歉,扯远了……伤好后,我入西约亚学院进修,在五年级联合演练时,遇见了一位哨兵。”
喻沛怔愣扬眉,下意识撤开了手,指腹从对方腕间滑过,落回身侧,攥握成拳又松开,感觉心里蓦地空下去一块。
阮筝汀没有发现,他抓着雪豹颈毛的手指捻了捻,有些出神似的,缓缓说着:“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一个人居然可以活得如此张扬恣意,浓墨重彩。”
房内郁结的精神力骤然消散,所有络丝随着话语回撤,聚成鹩莺飞回向导肩头,舷窗重新透进光来。
喻沛看见那人的灰瞳在星云下盈盈泛亮,蕴着他以往没有见过的神采,整个人变得异常鲜活。
他不自知地皱眉,语气里有种两人都没注意到的酸:“浓墨重彩不是这么用的。”
“啊……”阮筝汀瞥他一眼,错眼时笑着抿过唇,连耳朵尖都聚了些红,“我文化课不是很好。”
喻沛不自在地追问着:“所以……”
“是羡慕。”阮筝汀率先道。
向导回想起什么,无声地笑起来。
这人最近养回来一点肉,面颊细白,笑时轮廓软化了,像是一团发亮的雪,融化在柔软星光里。
哨兵听见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口吻,款声说着——
“我只是……不断反刍着那段时光,憧憬了他很多很多年。”
第51章 遭遇战斗
喻沛脸色阴晴不定,几秒后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环臂道:“阮向,暗恋史可以略过。”
“不算……好吧,勉强也算变相的暗恋。”阮筝汀恢复一贯的神色,甚至有点无奈,“可是喻队长,你这个态度,对一个疑似单恋多年的人很不尊重。”
“我道歉,你继续。”喻沛面无表情,把身下的睡袋抽出来,隔远些铺好,又钻进去,随口说着,“你后来没有找过他吗?”
阮筝汀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什么?”
以喻沛的性格,显然不谙暗恋成因及其精髓。
他耐着性子道:“军校联合演练虽然不允许互通姓名,但后续找个人还是蛮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