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长衫慢慢褪去,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他拉了过去。
孟庭许半梦半醒地问:“......是谁?”
那人不答。
醉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睁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又迷糊着问:“幼芝?你回来了?”
问完,他又想起孟幼芝在秦公馆,笑了一笑:“难不成是妖怪?”
忽地,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怎么不是?”
第二十八章 赌气
浑浑噩噩中, 眼瞳一跳,画面似流星坠落般,周遭事物开始旋转。孟庭许困惑, 眼前的景象怎么有些花?
听见他回答自己,又笑道:“怕是你哄我玩的, 又不是……”
那人把他扒干净, 只留了条裤衩, 问:“不是什么?”
孟庭许乖乖答:“看聊斋, 遇鬼上身。你是......什么鬼呀?”
他嗓音温柔, 嘴里说:“该是个色鬼。”抓着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脖颈, 低声问:“你怕不怕?”
任由自己被人摆来摆去,还傻呵呵地哼笑:“妖怪, 哪里逃!”
黑暗中,两具身体紧紧靠在一起。
他忽地发问:“这又是什么戏?”
孟庭许耷着眼皮说:“《西游记》。”
见状, 问什么便答什么。他托住孟庭许的下巴, 给他灌了一杯水。
“你爱看这戏?”
孟庭许摇摇头。
他又问:“还是爱看《霸王别姬》?”
孟庭许点点头。
这样啊,他属于是酒后吐真言。
问的人更有兴趣了, 摸黑在他手腕处上了药,缠了纱布。
不好开灯,恐晃得他眼睛疼,再是怕他看见自己,未免会害羞。
依旧一问一答。
“跟谁看的戏呀?”
“朋友。”
“叫什么名字?”
“……名字,名、字。”
他不答了。
孟庭许一想到名字,脑中就浮现出庄晚叫秦淮川的场景。
是他没听过的, 心里不住地叫屈, 怎么自己不晓得?
“所以他叫什么?”
孟庭许烦了,翻过身抱着枕头嘟囔, 揪着被角,没了声音。
来人叹了一声:“醉鬼,明日醒来还知道我来过吗?你这么爱干净,弄得一身酒气,今晚要是不给你擦,第二日就得起来跟自己置气,后悔着去吧。”
说着,手里拿着沾湿的毛巾在他脸上揉擦,又换了盆水擦上身,仔细在孟庭许脖颈间嗅了嗅,确认没有别的杂味了才把人摆好。
他俯身在孟庭许脸上戳了戳,撩起一缕细软的头发道:“庭许,我不喜欢烟味。”
具体是怎么醒的不记得了,只感觉睁开眼睛时,外头阳光正盛。
碎光从院子里的树枝绿叶间照射而下,他仰在床上,一只手垂下,另一只手盖在自己眼睛上,嘴巴抿成一条线,再松开时溢出粉淡的色彩。
落在窗台的光影慢慢爬上他的指尖,外头燕语莺啼,啾啾声络绎不绝。孟庭许指尖动了动,大脑一片空白。缓缓将眼睛睁开,看见自己身上光秃秃的,忽地一怔。
自己居然醉成这样!
慌忙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就往私塾赶。
最后还是迟到了,扣钱不说,被校长叫到办公室批评一顿。
傍晚走在东兴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卖报纸的脖子上套着绳索,双手抱着巨大的箱子。走近一瞧,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箱子压得他喘不过气,仍旧叫喊着:“卖报咯!卖报咯!”
孟庭许走上前:“给我一份报纸,谢谢。”
小男孩立即取出一份报纸,高兴道:“先生,两个铜板!”
接过报纸,见他将钱收下,又朝另外一个方向快速跑去,嘴里喊着:“卖报咯!卖报咯!江南白氏丝织坊转行做烟草,要在广州成立公司咯!”
孟庭许心头咯噔一下,急忙翻开手中的报纸。
上面大大的标题写着“白桦烟草公司”,公司地址在盛祥大街,靠近海关总署的办公楼。
他不敢相信,急忙叫了辆黄包车赶往那里去。
拐进一条又一条街道后,这里的街道更宽阔了。店铺装修得富丽堂皇,更有欧式建筑立于交叉口。上头插着旗子,门口站着护兵。
除了来往的汽车,并没有闲杂的人出现在这。
孟庭许抬眼一瞧,上面赫然写着“海关总署”四个大字。竟不想,饶了一大圈子,到了秦淮川上班的地方。
车夫脚力快,这处的风景一下子就过了。
孟庭许心里嘀咕,想那人没个意思,指不定跟那庄晚在什么地方喝茶闲游。他又生自己的气,一夜没回秦公馆,倒叫人误会自己,以为他是个小气的人。
又想,反正他都说了不认得,那往后就装作不认得。
过了海关总署,直行到了一栋大楼,这里还未完工,门口有保安守着,孟庭许下了车,没叫车夫走,让他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