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紫麟在菩提树附近站着,树下挂了灯笼,有烛光照着,荀靖之一眼就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荀靖之,垂袖拱手,躬身向荀靖之行礼。
荀靖之颔首回礼,问:“周大人有事找我?”
荀靖之的一个家仆站在离周紫麟不远的地方,面有难色,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棍子。荀靖之看见佛寺的大门开着,门外似乎还候着人,而自己家仆神态紧张,于是知道了周紫麟找他不是好事。
周紫麟带来的人守在黑暗里。荀靖之的家仆中,管事的赵弥先开口,对荀靖之说:“郡王,您先换衣服,我们满城找您的时候,听说您衣服湿了。”
“你们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周紫麟抬起下巴,打断了荀靖之和赵弥的对话,对荀靖之说:“郡王,何必做戏?你敢做不敢当吗。”
荀靖之看向周紫麟,“周大人,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呵呵,”周紫麟冷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说:“郡王请我弟弟吹了一夜风,我弟弟今日发起了高烧,又呕了血。郡王真是好心。我弟弟不肯说你欺负他,可是我不是好欺负的人,我实在忍不住,晚上想去谢谢郡王,结果郡王不在府里。郡王是怕了?”他说着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沉了下来,“你想阿鸾死。”
赵弥维护自家郡王,不肯让周紫麟再说下去,对荀靖之说:“郡王,您先更衣,穿湿衣服小心冻着。”
荀靖之朝赵弥点了点头,安抚了他之后,对周紫麟说:“抱歉,周大人,我不该让令弟吹风,我不知道令弟吹不得风。”
原来周鸾病倒了。荀靖之的身体也不太舒服,他觉得浑身发虚,提不起力气。他想自己该找个时间去看望周鸾。
“你明明知道!”周紫麟说:“你知道他吹不得风,故意晾了他一夜,白天他身体不适,你怕我找你算账,偷偷跑到了通觉寺,藏在了比丘尼里。你以为这就没事了吗?荀靖之,你不要欺人太甚!”
荀靖之觉得好笑,反问周紫麟:“令弟死了,我有什么好处?”
“你的好处可多着呢。”
“比如呢?”
“你非要我说出来吗,无耻!”
“周大人以龌龊之心看我,自然觉得我无耻。”
“你!”周紫麟向前走了两步,荀靖之的家仆挡在了他前面。
荀靖之说:“周大人,你消一消火。”
“病倒的是我弟弟,荀靖之!”
荀靖之有些头晕,对赵弥和等在一边的中年女尼说:“我想先去换下衣服。”
周紫麟见荀靖之要走,一口咬定他是心虚了,一把推开荀靖之的家仆,迈了几步,揪住了荀靖之的领子。
荀靖之握住周紫麟的手,说:“周大人,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请你松手。”
“我如何松手,我一松手你就跑了!”
今夜的通觉寺访客不断,门外似乎有人赶了过来,脚步匆匆,灯笼的光照亮了门外的地面,随后人影走了进来。周紫麟抓着荀靖之,看不见身后是谁来了,荀靖之看见了来人——崔琬带着人急匆匆赶了过来,他身后还有脚步声,或许是崔涤。
“周兄!”崔琬喊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
周紫麟没有松开手,转头看了崔琬一眼,神色冰冷。
崔琬被他的眼神吓得嗓子一哑。
崔琬是被裴昙叫出来的。傍晚周紫麟要去找荀靖之算账,为自己的弟弟出气,没想到去了高平郡王的府邸后,发现荀靖之不在,于是以为荀靖之一定是想害死他弟弟,如今他弟弟出事了,他因为害怕不敢留在家里了。周紫麟到处找荀靖之,不顾宵禁找了小半个晚上,闹了个满城风雨——周鸾听说了这件事,求裴昙赶快去叫崔琬,让崔琬拉住他哥哥,解释那夜发生过的事情。
周紫麟总是要给崔琬一些面子的。
可是这次周紫麟不想给崔琬面子了,崔琬也不过是天家的走狗。周紫麟回过头盯着荀靖之。
荀靖之说:“周大人想怎么样,带我去见陛下,让陛下为你做主,让我再挨一顿肉刑?周大人,你该信你弟弟的话,他不曾不敢说什么,而我也并没有强迫他做什么。我是郡王,你已冒犯我了。”
荀靖之一个的家仆拿着棍子守在周紫麟身后,似乎马上就要给他一棍子,赵弥压低声音对周紫麟说:“周大人,请您松手!”
周紫麟以冷脸对待崔琬,崔琬受了他的冷脸,也不继续往前走了,笼起袖子,站在原地说:“周兄,你外祖一会儿就到,你不要让事情难堪。”
周紫麟和荀靖之身份有别,他听崔琬说他外祖父录公卢鸿烈要过来,而身后又站着一个拿着棍子准备敲他的人,于是愤然地松了手,松手之后恶狠狠推了荀靖之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