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简璧往外走,孙氏忙追,客气着叫多留会儿,一路如此将人送出府门,才折回七房小院。
“你为什么不去死!”孙氏对段七爷呼喝:“我真是造了孽,眼瞎了,才会瞧上你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当初不是图你一副皮囊,你以为我愿意嫁进来做个继室吗?那林氏死了才三个月,你们就去我家提亲,你知道我嫁进来,多少人指着我脊梁骨骂?我一路扛下来,图什么?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个窝囊废!”
段七爷一言不发,拖着病体回了内间。
十多年了,孙氏总是如此撒泼,他心中却始终激不起一丝波澜,哪怕是愤怒也没有。
他有时候也在想,他为什么不去死。
···
三个丫鬟才被留在段家一日,段瑛娥便察觉不对劲,叫了菊芳去问话。
“段十四为何留你们在此?”段瑛娥才不信留丫鬟在病父榻前尽孝的鬼话,心想段十四是故意要将她的眼线都除去。
段十四果真存了这个心思,她还得好生想想办法,毕竟她要做魏王妃了,更需要在晋王府留个心眼儿,知己知彼,才能襄助魏王成事。
菊芳犹记得晋王命令,不敢说王妃下药一事,却也知道胡编乱造瞒不过段瑛娥,一旦被她识破,小命不保,遂如实说:“王妃娘娘被禁足了。”
那日永宁寺里,晋王所居厢房周围戒严,段瑛娥又只顾着留意魏王动静,并不知晋王那边发生的事,更不知段十四被禁足,今日得到消息,自很意外,旋即恼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何早不报我!”
菊芳吓得瘫跪在地,连连磕头:“姑娘饶命,婢子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王妃娘娘禁足,婢子们也出不来啊!”
段瑛娥料想菊芳没胆子骗她,又问:“段十四为何被禁足?”
菊芳还记得晋王不叫泄密的命令,怕祸从口出,自不敢说实话,半真半假地说:“好像是王妃娘娘求了送子神药给王爷吃,王爷恼了。”
段瑛娥听闻“送子神药”不免嗤一声,“段十四那草包倒挺会痴心妄想!”
忽又一怔,想起那日晋王是吃了西域秘药回去的。
她原以为那秘药对晋王无用,难道晋王回去之后,药效发作,才叫他以为是段十四下药?
段十四因此才被禁足?
如此自然最好,就是不知晋王单单疑了段十四,还是连她一块儿疑了?
段瑛娥目光一横,心中打定主意,得把这罪名牢牢扣在段十四身上,叫她永无翻身之日。
正好,她也气不过小林氏勾引她父亲,便叫她们姨甥一道吃些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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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我知道你公务繁忙,但我真的不会挑鞍鞯,可我也想像阿兄一样,给婉妹妹一份上好的及笄礼,至少得配上阿兄送的那匹马呀。”
段瑛娥追着父亲行踪,知他今日来了酒肆与小林氏幽会,有意让贺长霆撞破此事,故而千方百计安排了这出戏。
她知道单凭自己没有办法将人约出来,只好借口给吕家小妹挑选及笄礼,贺长霆果然痛快答应了。
“阿兄,说好了,你只负责帮我挑,钱必须我出,这是我自己给婉妹妹的心意,你别掺合。”段瑛娥一副对吕家小妹掏心掏肺的模样。
贺长霆对吕家人一向优待有加,吕大死后,他对吕家兄妹更是当亲手足一般照顾,段瑛娥虽然偶尔也会嫉妒吕家小妹沾了她亡兄的光,言吕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却也不敢给吕家小妹使绊子,反而明里暗里示好,为的自然是在贺长霆那里卖人情。
贺长霆点头答允段瑛娥提议,她既有心,他也不好相阻,心想着便等事后叫管家替吕家小妹挑一些合适的礼物作为回礼,不至于让她在高门贵女面前丢了面子和礼数,被人笑话。
贺长霆专心致志挑选鞍鞯,段瑛娥的心思却全在另一件事上,她听跟踪父亲的人禀说,父亲带着小林氏就在坊市这条街上一家首饰铺子里,进去很久了尚未出来。
盯着首饰铺门口许久,段瑛娥终于守到了自己父亲,她故作不能确定的对贺长霆说:“阿兄,你看那是我爹爹么?”
贺长霆循着她目光望去,也看见了汝南侯。
汝南侯穿着一身并不扎眼的常服,胡须修整地十分神气,面容光洁,看上去完全不像四十五六的人。
汝南侯身边,跟着一位装扮素朴却别有韵致的少妇,少妇带着帷帽,帷帘长度蔽至她肩下,遮住了容貌,但能看得出身姿绰约,想来也是姣好美人一个。